聽著身後小孩子純真的話語和對母親的信服,夏安年忍不住渾身一抖,緩慢的抬起頭看著透過交錯的人影,看著車窗裏自己的映像。
原本細膩柔軟的短發被雨水淋得緊緊的貼在頭皮上,雨水順著發絲從滑落到凍得蒼白的臉上,滑過殘留的泥點痕跡,滑過沒有一絲顏色的嘴唇,最終順著下巴尖滴落在雙腳之間。
衣服也是破爛的,肮髒的,被雨水和泥土漸次擁抱過,有些地方還掛著大葉黃楊的葉子。
看著自己的樣子,夏安年瞬間就低下頭。
我要聽媽媽的話,我長大才不要變成乞丐——孩子清脆的聲音還在耳邊自動循環著,夏安年忍不住又抖了抖。
那是多久以前了呢,他大概也是這樣小小的年級,也許是夏葉東第一次送他去上學?
現年也記得不清楚了,腦袋裏卻因為場景的勾動浮現了模糊卻真實的畫麵。
那小小的,模模糊糊的身影,信任和又崇拜的看著眼前高大的父親,小手緊緊的抓著他的袖口。
前方不知道是什麼地方,但顯然小孩兒是抗拒的,甚至有些微微的發抖。
而那個還年輕俊朗的父親,難得溫柔的輕輕用手掌安撫的順著笑孩子的後背,有力的臂彎將小孩子包子懷裏。
嘴唇翕動見,男子低沉卻又安穩的極有安全感的聲音響起,仿佛是遠古穿越而來的跫音。
他說,“安年乖,聽爸爸的話,不會出事兒的,爸爸一直在這裏看著你呢。”
男子低沉的聲音仿佛帶著無限安撫的力量,偷偷摸著眼淚的小孩子從他寬厚的胸膛裏抬起頭,在對上男子堅定的眼神時,眼裏的懷疑瞬間被信任取代。
小孩子點點頭,小腿晃了晃讓男子把他放到地上,小手卻依然緊緊的捏著男子的袖口。
仿佛在給自己打氣一樣,小孩子搖了搖男子的袖口,“我會聽爸爸的話,不會有事兒的。”
孩子稚嫩的話語和重複,讓男子也忍不住笑起來,彎腰在他腦袋上揉了揉。
還沒來得及感覺那寬厚的觸感,男子的形象就消散了。
鬢角已經染上風霜的夏葉東毫無預料的驟然出現在腦海裏,一雙仿佛帶著濕意的眼睛無限悲傷的看著夏安年,“安年不乖,為什麼不聽爸爸的話呢,為什麼不聽爸爸的話呢……”
男子原本低沉卻好聽的聲音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了一絲明顯的喑啞,仿佛連帶著聲帶都老去了。
那一句句重複的話卻像是孫悟空的緊箍咒,一下一下在他的腦袋上越箍越緊,甚至快要被那聲音奪走了所有的氧氣。
夏安年忍不住伸手緊緊的按住自己的腦袋,臉上也現出痛苦的神色。
“啊!”女性尖利的尖叫聲讓夏安年的頭痛更加難過,他勉強穩住自己看著麵前指著自己剛剛煎餃過的女人。
夏安年不明所以的看了看,疑問的指向自己的手指還沒有完全升起,就被女人更加惱怒又尖細的聲音打斷了。
“死要飯的,看什麼看,你剛才盯著我多久了,別以為我怕你,再看我就報警了!”說著還警惕性的攥緊裏自己手裏的背包,冷冷的盯著夏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