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得知公安將我帶走,費盡周折找到關我的地方,已經是下半夜了。米小強朝緊閉的漆黑的鐵門撒野,用腳踢,用肩撞,甚至用腦袋在鐵板上死磕!他象一隻野狼拖長聲音嚎叫:還我頭來——還我頭來——撕心裂肺的聲音劃破長沙夜空,攪得四周居民樓的窗戶都亮起燈來。
如果說局子裏的老大們對我還算客氣,老米可就沒那麼幸運了。同案犯自投羅網,又給機關造成如此惡劣的影響,還不往死裏整他?況且該犯體壯如牛,天生的拳擊靶子。總之,待我倆劫後重逢,米小強頭臉腫如笆鬥,我瞅了半天不敢認他!氣死我了!不叫老米攔著,我非得打一場行政官司,一直打到中南海!
別啦,找回腦袋比什麼都強!他邊說邊把我牢牢捆在背上,生怕他的頭得而複失。
經過這場災難,我決心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可是,今後的路怎麼走?我肩負著生活的重擔呢,老米,雨妹,都指望我拿主意,保障一家人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經過洞房事件,我們已是一個家庭了,而我是家長。手上有點錢,但不能坐吃山空。沒有牢固的經濟基礎,家,就如一座白蟻蛀空的舊房子,隨時都可能坍塌。!我苦思冥想,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尋找屬於自己的機會。
書商朋友送給我一張名片,讓我碰碰運氣。金運投資谘詢公司?我翻弄著名片久久思忖。
投資這個詞有一股磁力,深深吸引著我。我拿出手機,撥通名片上的號碼。電話鈴響了許久,終於有人接聽。一名剛剛從夢中醒來的女子,打著哈欠說:你好,金運投資歡迎您。我氣勢磅礴地冒充大老板,口口聲聲要投資。那姑娘來了精神,話音清脆快速,象清晨樹林裏一隻黃雀。她約我馬上來公司開戶,現在行情火爆,正是投資的大好時光!
我叫露西,露——西——我決定親自做你的經紀人!知道嗎?公司裏的人都叫我金牌露西,我可以讓你投入的資金一個月裏就翻番!
等等,你們投資什麼?怎麼能這樣快賺錢?
這隻名叫露西的小鳥撒歡兒唱道:黃金、白銀、銅、鋁、鉛、鋅、小麥、大豆、咖啡、可可、加幣、英鎊、歐元、日元……
我一陣頭暈:你們究竟是什麼公司?這亂七八糟的算什麼業務?
我們是期貨公司,是香港總公司派來大陸的分支機構。全世界的商品期貨,在我們這裏都能炒。我告訴你,能做外盤期貨的公司,中國獨此一家!
可是,可是你能解釋一下嗎?什麼叫期貨?
露西小姐咯咯地笑起來,接著就撒嬌:你過來嘛,過來看看就知道了。在電話裏,人家怎麼講得清楚啊?
我得承認,這一刻我已經難以自拔了。不是因為露西的嬌聲,而是那豐富多彩、神秘莫測的投資把我靈魂勾去了。
金牌露西接待我們。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麵前這個50歲左右、嘴角叼著香煙的老女人,就是在電話裏發出黃雀啼鳴的露西小姐!我脫口而出:沒搞錯吧?她明白我的意思:沒搞錯!如果你要投資,找我就算找對人了。她幹練地向我介紹期貨交易的種種規則,上了一堂啟蒙課。
我立馬劃款開戶,成了金運公司的新客戶。對於這種形而上的生意,我無比癡迷,就象與一位尋覓已久的姑娘不期而遇。期貨采取保證金交易方式,你買100萬元的東西,隻要交1萬元保證金就行了。獲得資金杠杆,你就可以以小博大,有了一夜暴富的可能性。這太刺激了!我對此類生意天生缺乏免疫力,恰如海洛因,隻吸一次就上癮。
客戶第一次下單,由我操作!露西噴著煙圈,雙手熟練地敲打鍵盤。再過5分鍾,美國公布采購經理人指數,外彙市場肯定大動蕩。我幫你撈一網魚!
我屏住呼吸,看著電腦上閃閃爍爍的外彙圖表。我感覺自己身處手術間,正準備接受開顱治療。露西忽然尖叫:來啦!來啦!快空英鎊……她在我的帳戶打下幾個數字,猛一敲回車鍵——我一暈,顱骨被敲開一道裂縫。熒屏上串串數碼飛快跳躍,露西聳著雙肩,老鷹似的盯著它們。煙卷早已熄滅,她也渾然不知,拖著老長一截煙灰竟然沒掉。我昏昏沉沉,直至手術結束……
好了!露西拍我一下肩膀,我猛一晃,驚醒過來。買入平倉,交易結束。她說著,把帶一截煙灰的煙蒂小心翼翼扔進痰盂,又重新點燃一支。漂亮,真他媽的漂亮!知道你贏了多少錢嗎?5手英鎊,每手12點,總共賺了60個點!
我舔舔發幹的嘴唇:什麼,什麼意思?
外盤期貨以美圓結帳。1個點10 美圓,60點600美圓,折合人民幣4500塊,這是你剛剛獲得的利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