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蝦目瞪口呆:怎麼可以……這樣做?
世界上所有的事情,其實都是一張窗戶紙蒙著,你一指頭把窗戶紙捅破,其實就那麼簡單。你還傻頭傻腦地去找地,找啊找啊,究竟在找什麼?就象你尋找歐陽牧雲,在我身上不一樣找到了嗎?
小蝦內心受到猛烈地撼動。霏霏銳利的言辭正象小刀一樣一點一點削去他意誌,他想抗拒,又無力抗拒。他感到真正的危險。
與霏霏的幽會也很危險。小蝦總是害怕她老公半夜從香港回來。她老公名叫吳雄飛,是香港人,開了一間外貿公司,很有錢。這棟小樓就是吳雄飛買下的。自己住一層,其他房間出租。霏霏很大膽,甚至把小蝦介紹給老公認識。吳老板很傲慢,咿咿呀呀講著香港話,也不管小蝦懂不懂。小蝦為霏霏感到惋惜:這樣一位才女,竟嫁給了粗俗家夥,真是鮮花插在牛糞裏。
霏霏經常要小蝦幽會。小蝦怕辦事處的人知道,不敢從樓梯走。他想了個出進的辦法:從自己房間的窗戶跳到對麵空樓的窗戶裏,上樓,再從樓上陽台爬入霏霏家的陽台。沒有間距的樓房幫了小蝦的忙。這樣,深更半夜,神不知鬼不覺,他就與霏霏躺在一起了。小蝦很高興,說:你老公回來,一按門鈴,我就可以從陽台溜走了!霏霏卻有些擔心:你從陽台爬進爬出,恐怕有危險。小蝦拍拍瘦骨嶙峋的胸脯:不要緊,我人小,可機靈著呢!
辦事處無人知道小蝦的行徑。他很少與別人見麵,隻有吃飯時大家坐在一起。阿琴又在講她的故事。
阿琴講的都是惶向當地掌故,有些事情是她的親身經曆,很有意思。她喜歡講偷渡香港的故事,十幾歲,她就加入逃港的人流,先後三次都沒成功,為此還遭到過拘留。惶向與香港隔海相望,過去很窮,所以逃港是當地農民最好的生活選擇。阿琴那個村子有三分之二的人偷渡香港,並成功地留在那裏成為永久居民。當年逃港的規模可想而知。
天不亮就有人叫,家家戶戶都出來人,排著隊往山裏走。我也跟著隊伍跑。好多人呀,哪個村子的都有,進了青龍山,隊伍就越來越長。有小販蹲在山口賣茶,一碗茶賣到兩塊錢!還有賣餅幹的,一包要賣十塊錢……過了邊界,大家都趴在樹林裏等天黑。前麵有一片水,遊過去就是香港。晚上,蝙蝠在頭上飛,男人們就開始遊水。看看對麵沒警察,女人小孩都往水裏跳,就象你們北方人下餃子一樣。水性不好,淹死的也有。我就不會水,在水裏走幾步害怕,又回到岸邊。我一邊哭一邊喊我哥,我哥心狠,頭也不回遊了過去。現在,人家發達了,跟著一個大老板當馬仔……
老劉聽得入迷,咧著方闊大嘴,雙眼眯成一條線,小蝦則感歎:太危險了,被邊防部隊抓住怎麼辦?
阿琴說:我就被抓住過,抓住進看守所,也沒啥,又不是殺人放火。那時,看守所裏塞滿了偷渡的人,婆娘孩子最多,我們又哭又喊,吵得領導腦子疼。沒過幾天,我就給放回去了。又沒過幾天,我又跟逃港的隊伍出發了……沒辦法呀,鄉下太窮了。現在惶向開放了,有錢賺,象我這樣的人就不會逃港了。
老劉用衣角擦擦厚眼鏡片,又戴好,教授似地發表評論:香港居民有一半以上是偷渡過去的,粵東貧窮的農民為香港繁榮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呀!
阿琴話鋒一轉,對小蝦說:你好象和樓上吳老板一家認識?
小蝦連忙否認:也不算很熟,隻是在樓梯上經常碰麵,打個招呼而已。
我告訴你,吳雄飛可是遊水去香港的!他是本地人,就是石灰窯村的,他逃港資格還沒有我老呢,三年前才逃到香港,投靠他叔叔。現在人家發達了,香港有一個大老婆,又在老家包了一個二奶……
包二奶?小蝦吃驚地瞪起眼睛。
當然,你看那樓上女人漂漂亮亮、斯斯文文的,其實是做妓出身的,被吳老板敲下來了。一個月一萬塊就搞定了,現在的女人為了錢什麼事情都肯做。
小蝦臉色霎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阿琴瞟了他一眼,神情怪怪地說:怎麼?你和她有什麼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