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守靈,也讓另一個人冷了下來。是寒冷,透心的冰冷,而不是冷靜。
這個人,既是舒清然。她是一個時辰之前清醒過來的。剛剛那雙把傅無陵嚇得半死的眼睛,亦是她的。
在這間被高大的屏風與前靈堂隔斷的後室中,一雙白蠟燃到了盡頭,“嗤”的一聲,熄滅在蠟淚裏。空氣中,瞬間彌漫出刺鼻的臭味。但昏暗中,她依舊靠著屏風席地而坐,並無所謂。雙手死死的拽著裙底,狠狠的咬著自己的唇角,這一把可賭得真好,賭了這麼個“好老公”!還以為傅無陵真的瘋狂到為他老婆殉情自殺,剛才感動得差點要衝出去了。
可現在,她卻歡喜不起來了。真希望自己能晚一個時辰,甚至是晚一天再還這該死的魂。至少心底舒坦一點!
掄起拳頭,朝著冰冷的地板,狠狠的砸了一拳。
眼睛怎麼那麼“好”,那麼多好玩兒的不看,卻盡看到些叫人憤怒的東西!為什麼要和那個男人對視,還盯得那麼仔細。
他的一舉一動,連最最細微末節的東西都要看個清楚?為什麼要去發現他眼底的蔑視!
她忽的一下站了起來,怒氣騰騰的來回走了兩圈。她要立刻甩了這個男人嗎?要走嗎?這種男人,即使做了老公,又有何用?
走動時,長裙摩擦發出的“沙沙”聲,卻驚動了靈堂上站著的傅池。
原本,傅池發現後室的蠟燭熄滅了,隻是想著叫一個常侍去上蠟的。而現在,他疑惑的皺了皺眉,遲疑了半刻,決定親自看看。
他並未叫人跟著,隻自己端了一方蠟台,平靜的繞了進去。
後室內,漸漸被這燭光照亮了。暗影越來越少,時間似乎被拉長了。可聽見時鍾“嘀嗒嘀嗒!”催人神經的作響。
舒清然看著越來越近的光,心都快跳出來了。朝棺木掃了一眼,“嗖”的一聲,就在傅池踏進來的那一刻,她翻身躺了進去。額上,微微冒出了些許的細汗。但她不敢動,更不敢擦拭。
一切看似安好,靜悄悄的。
傅池先取了兩支白蠟,重新點燃,插在棺木前的蠟台上。
後室更亮了。
舒清然甚至能感到刺眼的光,晃動她的臉。
然後她聽到了往外走的腳步聲,閉著眼,緩緩的舒了一口氣。
可就在這時。那腳步聲卻突然停了下來,轉了方向,朝著某角落走去!心猛的懸了起來。她很清楚的記得,那個角落裏,有她踢過去的波斯菊!
冷汗熱汗同時直流!
接著,那腳步聲過來了,越來越急,越來越近!猛地停住!
他已走到了她的跟前,俯身細看!他的發絲落到了她的臉頰上,他溫軟的呼吸,緩緩的噴到她的額前。
舒清然不知道他有沒有注意到她額上的汗!不知道他有沒有注意到自己熱的發紅的臉,還有她越來越燙的溫度。死人是不會有這樣的溫度的!他應該知道的!
他一動不動!不知道在看什麼,想什麼?
可她,已接近崩潰的邊緣!微微彎曲的手指,僵硬的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她的雙睫,因為太想睜眼、擰眉卻又不能,所以,一定在輕輕的顫動!他怎麼不動?是不是看出什麼了?他到底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