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老狐狸(1 / 3)

皇帝蹙著濃眉,直直的盯視著她。她那圓亮亮的雙眸裏,並沒有一絲說謊的痕跡,幹淨澄澈,深處還裹著點兒不易察覺的倔強。

現在的她對於他來說,變成了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卻又陌生的不能在陌生的孩子。模樣、身體一層未變,心卻換成另外的一顆。他不知道,她是否還算是他心裏那個嚷著要做他小女兒的舒清然。

他把她拉起來,依舊讓她坐在身旁,拍拍她的手背:“給朕說說你的事兒。”自己卻斜靠在一旁,眯著眼睛,想休息片刻。

或許,一開頭,他隻以為這將是一段沉悶且沒趣兒的訴說。

可沒過多久。

走在轎子前麵,跟在轎子後麵的隨行們,卻吃驚的聽到了皇帝發自內心的爽朗笑聲從小轎裏傳了出來。她的直爽和快人快語,很快感染了他!

原本壓抑沉默的一段路程,忽然有了生氣。馬燈閃爍出的昏黃亮光不再死氣沉沉,黑夜驟然變得熱鬧。

每個人先都癡癡的、呆呆的看著別的人,接著,豎起耳朵,身子傾向轎子,仔細的聽著,想搞清楚轎子裏到底發生了什麼。可除了笑聲,那談話內容是一句也聽不到。抓心啊!

忽的!

舒清然氣急了的聲音在夜空中炸響:“喂,公公,您,您怎麼可以……”還好省略了閻寞叫她賭一把,否則,不知道這老家夥會笑成什麼樣!

而外麵的人卻大驚。好大的膽子啊!她居然敢嚷著皇上叫“喂”。每個人的心都咯噔一下,暗暗偷笑,準備接著聽好戲。舒家這會兒可倒黴了。此乃大不敬,死罪可免,活罪……

可那女子的“笑”字還未說出口。皇帝已接過話。

“好,好!朕不笑了,你繼續說。真的不笑了。你不要叫朕‘公公’,叫朕父皇,好不好?朕聽著開心,可是奇怪!”

皇帝的話中還是帶著濃烈的笑意。甚是興奮。聽不見的談話又持續了幾分鍾。也僅僅是幾分鍾,激烈的,上氣不接下氣的笑聲,又爆了出來。

轎子裏,舒清然滿臉布滿了黑線。臉不敢抽抽,隻好心裏抽抽。不管是轎子是否仍在前行,霍的一下站了起來,說什麼也要下去,再不和皇帝同轎。轎子立刻重心不穩,轎夫們撐不住,東搖西晃的走了幾步。

“清然,坐好,過來坐好!摔著了可怎麼辦?”皇上強忍著笑意,又把她拉回來。

她發狠似的重重坐下。

“父皇!這可是我的血淚史,我這麼悲慘,你卻笑的這麼開心。你是真真兒的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是吧!好笑嗎?有那麼好笑嗎?我哭都還來不及呢?”

字字鏗鏘!用力控訴!

她的臉都氣得脹紅了,咬著牙,緊蹙著淡眉!如果在地上,她一定還會跺腳,如果在家裏,她一定還會砸枕頭了。

可是,現在她卻除了咬牙,什麼也做不了。“您”換成了你,該發脾氣就發脾氣,心裏有什麼話想怎麼說就怎麼說,一點兒不含糊。

“喲,我們清然生氣了。”皇帝裝著換了一個臉色,沉沉的:“不好笑!怎麼能好笑呢?”可是,他的眼角和嘴角都是彎彎的勾起來的,那笑容藏都藏不住。

說真的,舒清然認為自己原原本本把事情講出來,就沒有一點要逗他樂的意思,她甚至還隱隱的希望,皇上能對她的遭遇略表同情。就不明白了,這皇帝到底哪根神經不對,把她過去那點兒事兒當笑話在聽。是笑話嗎?

不是!

可後來她還是明白了她的公公當時為什麼會開心的聽,開心的笑,雖然那已經是很久之後的事!那個寂靜的傍晚,她忽然發現,生在帝王家,有多少人,特別是親近的人,可以毫無芥蒂,真誠的、單純的講一講她或他那些純純或苦澀、或可愛的青春和愛戀呢?帝王家的人,有多少可以擁有自己的青春,可以去愛,或者,緊緊是談一場戀愛?

當然,這是後話!

轎子裏沉默了好一會兒。

皇帝斜睨著眼,盯著舒清然那如同扇子一樣一閃一閃羽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