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七天,舒清然都被迫躺在朝陽殿裏的那張寬大柔軟的床上,任憑太醫院的老頭們,用極細的銀針這兒紮紮,那插插!有太陽的日子,耀眼的陽光從窗欞上傾瀉進來,她便成了一隻銀閃閃的刺蝟!
喝的藥也是極苦的!濃黑的“墨汁”,冒著徐徐白煙,盛放在翠玉小碗裏,還未端近,濃烈刺鼻的藥味,已讓人恨不得當場昏倒。但即使如此,每日七碗,也不容間斷。喝到最後,滿屋子全是這藥味,滿身全是這味,聞著任何東西,都是這味。什麼味覺、嗅覺,全麻木了。
這種折騰,比讓她呆在天牢裏還叫她痛苦。
她終於認了!
皇帝說:一個人,要識時務!
怎不是?原本不過是手腕一處小小的傷,上了藥,休息幾天也就罷了的事!若識時務,怎會自作自受至此?而那個傷害了她的人,卻依舊好手好腳,端端的坐在外麵。她拿他毫無辦法!
隻是,他為何要一直坐在外麵?她在屋裏躺七日,他便在外麵坐七日。雖不進裏屋來看看,卻也在那太師椅上一動不動不挪半步。
難道,他要確定她會不會就這樣死去,才甘心?
夜來,“嘀嗒”的雨也來了。
宮女們喜歡把窗戶關的嚴嚴實實,並在房間正中央熏一爐安神的香。她們看舒清然不知什麼時候又睡著了,便靜悄悄的退了出去。連續幾夜的伺候,每個人都乏了。王妃喝了藥,一時半會兒也醒不了,索性各自找了一張小機,隨意的靠著,閉眼休息一會。
夜半,舒清然卻睜了眼。屋裏又悶又熱,讓她睡得極不安穩。撐起身子,四下看了看,屋裏靜悄悄的,沒一個照應的人。屋裏的安靜,讓屋外朦朧的雨聲顯得更加清晰。她嚐試著,輕輕的下了床,走至窗邊,正要將窗戶推開,卻忽覺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到了她的身後。
心中一驚,一蹙眉,一轉身。瞠圓雙眼,差點叫出聲!她一下把嘴捂住了!
每一根毫毛都刺刺的炸立了起來。刺骨的寒意頓時席卷了全身!
他要幹什麼?她臉刷一下全白了!血液似乎也凝固了!
而那身後的男子卻什麼反應都沒有,麵無表情的,隻伸手替她推開了木窗。然後很木然的看著窗外,望著紅燈籠下映出的細碎雨絲。
他的眼中充滿了血絲,眼袋深重,眼圈深黑,臉色憔悴,皮膚糟糕到極點。幾夜不休不眠,似乎讓他的思維也變得遲鈍了。
涼風,飽含著夜雨的濕潤,霎時吹了進來,攪動了殿內的沉悶的空氣,撩起了兩人的長發。
兩個人都不說話。彼此沉默的站著。
舒清然身子一繃,緊張的直往一旁退了兩步,然後警惕的看著他。他的麵無表情讓她更加後怕,輕咬著唇,把目光移到了別處,心狂跳不已。這個男人此刻為何要如此安靜的站在她麵前?他是要來變著另一種方法殺她?恐嚇她?
風吹的桌上的燭火不停的搖曳,而伺候的宮女和太監卻沒有一個醒過來,打破這樣氣氛。或許,她該叫一聲,把他們叫醒。然後這個男人就會離得遠遠兒的,保持著應有的距離。
“來人啊!”她顫顫的叫了一聲,可是,仍沒有一個人過來照應。
她的心咯噔了一下!冷汗直冒!她不能再和他這樣單獨站在一起,忍不下去了!裹了裹衣襟,側著身子,頭也不回,快速走到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