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傅無陵也隻是站在門口,順著一條兩指寬的門縫,一言不發的監視著。他的黑眉蹙的很緊,眉心被糾出了一個“川”字,整張臉因此而顯得扭曲。緊緊的抱著手臂,醞釀著一股暴戾的力,厚重的紫黑長衫被壓抑的連風都吹拂不起來。他隻等屋裏的人的可疑舉動。瞬間爆發,衝進去。他在舒清然還走在去淩海閣路上的時候,就看見了她。當即起疑,立刻跟在後麵。待小栓子往回走時,他攔住他,問清情況,知是皇上讓她來的。心下卻更不安。
在他心裏,她是不會放棄任何可利用的機會的。她一定是想利用傾城。既然是皇上同意她來,她有了靠山,更不可能規矩。
前段時間他調查了她,她居然真的會去幫助那些湧進京城的難民。他不敢相信。那天他們又吵了一架。還有很多細節,讓他越來越覺得她好像變成了一個他不認識的人。可他不敢輕易認同,他寧願相信她依舊在演戲。他要證明!
於是,他偷偷的跟進了淩海閣,果然看見這個女人毫不知羞恥的去摸傾城的頭。
而現在,太監們全從傾城房裏退了出去,屋裏隻剩他們兩。孤男寡女的,一定會馬上眉來眼去,幹柴烈火,不用點也燒了。
他壓抑著怒氣,靜觀其變。
可是,屋裏的人並不如他想象的那樣。
傾城隻是靜靜的躺在床上,一眨不眨的端詳著眼前的人,深怕雙眸僅僅閉上半秒鍾,也會漏看掉某些重要的訊息。
而舒清然,隻把恬靜的笑容淡淡的掛在臉上,一會兒掖一掖被角,一會兒替他換一條涼冰冰的毛巾,搭在他額上,物理降溫。
他很關心她:“嫂嫂,你的身體好了嗎?體內的冰毒都解了嗎?”
“都能到這裏來看你了,自然是好了!”她爽朗一笑。
“那……你那日怎麼會落入雪湖裏?他們把事情查清楚了嗎?”
他蹭起來,她卻一把把他按下去。
“好了,今天不許和我說這些!不然我生氣了!”假裝生氣,蹙了蹙眉。眨眼之間,又把笑容化在臉上:“我們聊點輕鬆的。”
可他卻很認真的繼續說道:“不管將來發生什麼,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傅無陵聽著這一席話,隻覺得悶得慌。正巧端著牛奶和蜂蜜的太監走了過來。他轉身,黑著臉伸手攔住他們,取出一根銀針,插在裏麵試了試。動作一氣嗬成。抽出,見未變色,才使了個眼色讓他們進去。
舒清然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仍舊在他的視線之內。他的直覺告訴他,她肯定會下毒。他必須死死的盯著,不能看錯了一個步驟。
可是,出乎他意料。她隻是將那淡黃色的蜂蜜倒入乳白色的牛奶中,仔細認真的調配著,就好像配置什麼疑難的神藥。放在小火爐上熱一熱,熱騰騰的蒸汽冒了出來,她才遞給傾城。但直到他乖乖的將整杯都喝完了,也不見她做什麼小動作。
小太監無聲的退了出去。傅無陵又想了想,覺得或許是剛才有人會來,他們才不敢放肆。現在再無人去打擾,兩人自會做些什麼。就算傾城不願意,舒清然一定會像一隻狐狸一樣勾引他,她骨子裏就帶著媚態,可以誘惑所有的男人,他太了解她了。隻要他們做了什麼,他就可以衝進去,抓個現行。這個女人便再也無話可說了。他冷笑。
可一想到她的對象居然是他的弟弟,心底又恨的要死。緊握著拳,指甲差點嵌進了掌心,緊咬著牙,渾然不覺牙都快被咬碎了。
一秒,兩秒!一分鍾,兩分鍾!一刻鍾,兩刻鍾!時間一滴一滴的流逝著。
即使此時天空中暖陽高照,空氣中依舊帶著刺骨的冷意。在屋外待一會兒還好,站久了,就不是好玩兒的事了。
傅無陵的雙臂越抱越緊,不是憤怒,而是……凍得!手腳越發的冰涼,血液流動的速度越來越慢,慢的快要凝固。兩指寬的門縫透著淡淡的熱氣,或許他自己沒有發覺,他已慢慢的向其靠攏。每一寸皮膚都恨不得貼上去,汲取哪怕是一絲兒的暖意。並非意誌能控製。
可那裏麵的人呢?話題已經轉到一邊兒去了,開開心心,有說有笑,聊得非常的投機。根本沒有沿著他的想象發展。他直想跺腳,但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什麼。
忽的,他看到舒清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難道是準備行動了?他的眉頭立刻豎了起來,連心都提起來了,隨時準備破門而入。
哪知,她隻是退到了房中央,又唱又跳起來。唱得亂七八糟,什麼:“宮色嗎呢噶,寒幾枚膩桑,阿爸宮,阿媽宮,誒什麼宮”,跳也跳得亂七八糟……。淡黃的裙角亂飛,上串下跳。就沒有看過有人這樣跳過。這是舞蹈嗎?根本就是一隻猴子亂躥!
他的頭都發麻了!從不知道這個女人還有這一手。
但傾城卻很開心。手撐著床,半蹭了起來,笑得前氣不接後氣。他已經好久沒有這樣大笑過了,腦子裏白茫茫的一片,心中就隻有一個意識,快樂,高興,必須用發自內心的笑才可以表達此刻的心情。他的眉眼都快聚到一起了,而她卻像沒聽見,也沒有看見似的,我行我素,繼續唱唱跳跳。後來還唱了好幾個版本。依舊是聽不懂的詞,但調子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