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一點點轉變(1 / 2)

冬日裏,天黑的早。酉時剛過,三王府大門口兩串火紅的燈籠,已被守門人點亮。此時無風,它們便隻能在寂靜裏,呆呆的垂吊著,映出朦朧的光。直到下馬,傅無淩也未對舒清然說半個字,刀削般的麵頰黑得似要滴墨,一雙眼眸如兩柄殺人不眨眼的寒刀。他把她從馬上抱下來,架著她的胳膊,慢慢朝南坤苑走。

他滿身都是殺氣,暴戾的味道從他的肌膚一點、一點的溢出來。他黝黑柔潤的發絲、他那身深藍繡著金邊的長袍都後怕的恨不得脫離了他,飛揚起來。而他極端的控製力,卻又牢牢的將它們牽引。

可他架著她的動作,卻一點也不粗暴,即使是粗魯也談不上。隨著她的步伐,不急不躁的陪著她,厚實的臂彎極為有力,如同一張網,摟住她如泥一樣的身軀。

他有時會側眼去看她。看她微垂著的頭,劉海在額前輕輕的晃動;看她時而咬著牙,極力的控製著自己的感情,時而控製不住,淚水便如暴雨一樣滂沱而下,洗刷著她土灰色的臉頰。可她一直也如他一樣,是靜默無聲的。不哭時沒有聲音,哭時也不會像其他的女人那樣,“嗯呀”的亂嚎亂叫。

他從不知道,從大門走到南坤苑,會需要這麼長的時間。足足一刻鍾。他也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一天,他扶著她,如此靜默的走這一段路。毫無怨言。

從他們身邊路過的丫鬟小廝,都驚的說不出話。忘記行禮,隻駐足癡癡的看著。但他一記厲眼,他們則立刻落荒而逃。天色越發的暗淡,廊簷下的宮燈便越發的明亮,漸漸映長了他們的身影。

細雪飄飛,在天幕下胡飛亂舞。

她忽然站住,仰著頭,望著天空,涼颼颼的雪花夾雜著寒風迎麵襲來。凍住了她的淚,卷起她的發絲,亦把她的唇吹成了烏紫的顏色。

“走!”有點生硬。

她轉過臉,仇視著他。他接住她的眼神,冰冷一笑,隨即將目光落入別處,拖著她,不由分說提步向前就走。速度終於恢複了正常。變得粗魯。

她的胳臂被他拽的硬生生的疼,但她沒有吭聲。隻覺得這樣的傅無淩才算是正常。而剛才,簡直就像是在做夢。沉默無聲的陪她哭,陪她走,陪她傷心。他哪裏是這種人,他應該暴跳如雷,應該冷嘲熱諷,應該恨不得掐死她,置她於死地。魏秋死了,他寶貝弟弟的未婚妻替她擋了一命,讓她這個本該死的人活著。他怎麼能不恨?

他或許隻是在克製自己,醞釀更大的爆發。

可是,沒有什麼爆發。他把她送回南坤苑,交給柳瑩兒之後,隻是挽著手臂,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盯著她。

房間裏掛著兩盞宮燈,把屋子裏的每一個角落都映的亮堂堂的。他濃黑深長的眼睫在亮光中,時不時的閃動,雙眸神色極其複雜。而他剛才那滿身的殺氣,被獨屬於南坤苑的味道一暈染,盡全數消失殆盡。

但就算如此,這裏也是極壓抑,極悶的。

雖然房間裏有三個人,但除了柳瑩兒為舒清然打理的那一點點聲響,這裏竟然是沒有一點多餘的人聲的。柳瑩兒隻敢低頭做事,隻要抬頭,便會置身於空氣中那電光火石般的眼神激戰中。

良久,舒清然終於克製不住,轟然站起來,直瞪著不遠處的男人,鼓足僅剩的餘力,哽咽喝道:“傅無淩,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到底想說什麼,想做什麼?如果你想罵我,想陰陽怪氣的恐嚇,甚至想殺了我,那就來吧!”她沉默的時候,心疼得淌血,疼得她直想倒在地上。若非他還站在她跟前,叫她必須硬撐著,不在他眼前倒下,她早已蜷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