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窗外已天光大亮，軟綿綿的白雲在淡藍的天空緩緩遊動，風暖暖的，空氣中已有了初夏的味道。
傅無淩撐開眼，躺在床上舒暢的伸了一個懶腰，左手順勢習慣性的朝舒清然摸去，手摸索了片刻，心一涼，嚇得坐起來。身旁不知何時已空空如野，血液頓時凝固，果斷的翻開那層錦被，被窩早已冷透，她的確不在。她什麼時候逃走的？他怎麼不知道？臉霎時一片慘白！
轟然跳下床，卻見房間裏所有的宮燈又如昨晚回來時一般全數點亮了，轉頭望去，窗戶被封得死死的，擋住所有的光，並沒有被破壞的痕跡。珠簾靜靜的垂懸著，沒有被碰動過，大門也完好的關著……難道是有侍衛接應她，放她走了！不對，隻要她走出去，他一定會聽到的！難道是昨晚她對自己下了藥？誰給她的藥？她什麼時候和這裏的人勾搭上的？
“清然！清然！”發狂似地瘋叫！
房間裏除了他的聲音在回蕩，靜悄悄的。他的腦子轟然炸響。“啊”的狂叫一聲，氣得扯斷珠簾，隻聽那珠子掉落在地上，“叮叮當當”。奔到門口，正欲開門，無意識的回頭一瞥，愣在了那裏，血液再一次凝固。
隻見舒清然早已穿好了一件水洗紅的橫紋繡金禮服，無聲無息的坐在梳妝台，麵對銅鏡，心無旁騖的畫著妝。似乎根本沒有聽見他叫她，沒聽見他發狂的大叫，對珠簾被他無情的扯斷在地也毫不在意。一切的一切，對於她，成了靜默的空氣。此刻她的眼裏，隻有銅鏡裏的人。
她還在，他稍安了心。可下一秒，卻又覺得憋得慌！蹙著眉，大步走過去，站在她跟前，死死的盯著她。她似乎毫無感覺。拿著眉筆，仔細的勾勒著自己的柳眉。
“清然，舒清然！”他大喝！
大喝之後，又是一陣寂寞無聲！她繼續畫她的眉，空氣沉悶，壓得他透不過氣！就好像這屋子裏，隻他一個人，如瘋子一樣，又唱又跳。
瞠園雙眼，朝著她，震耳欲聾的大吼道：“舒清然，你回答我！”
還是沒有反應！
心中一怒，猛的抓住她的肩！正要用力，她卻轉過了頭，不明所以的盯著他，眨眨眼，濃密的睫毛便微微的閃了閃。“傅無淩，你怎麼了？”
傅無淩一怔，連忙收回手中的力道。正要說話，卻見她又轉了頭，認真的盯著銅鏡，放下眉筆，開始勾唇線。
撇過頭，深吸一口氣。的確怪的很。陡然大駭！難道……難道她瘋了？這個怪異的想法，不知怎的冒了出來。須臾之間，全身冰涼，整個人都快虛脫了。
拖了凳子，坐下，仔細的盯著她，小心翼翼：“清然，你可不可以先不要畫了，看著我，我們兩說說話？”
她沒有理他，依舊畫著。直到把整張唇都勾完了，才轉過頭：“好看嗎？”
“好看！”看著她那張紅潤瑩澤的唇，不住的點頭。是真好看！
她卻微微蹙眉，搖了搖頭：“我卻覺得，我越來越醜陋不堪了。”正要轉回去，再為自己撲點粉底。他後怕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清然，不要這樣！你到底怎麼了，不要嚇我，好不好？”
她卻一愣，遲疑的望著他，另一隻手柔柔的覆在他的手背上：“無淩，你才是怎麼了？怪怪的，臉色都變了！”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是不是病了。病了叫太醫院的禦醫給你瞧瞧。”
這種關心的話本是極能讓他開心的。可現在，他的心卻一點一點往下沉。一個人，不可能無緣無故轉變的這麼快的。難不成，真的已經……
卻聽她又說道：“你今天不是要送傾城離京嗎？怎麼還坐在這兒？”
這句話，是非常有條理的，又不像一個瘋了的女人。他疑惑不解。
“清然，要不我們一起去送他吧！他就要離開京城了，或許我們這兩三年都見不著他了。”試探。
她卻淡笑著搖搖頭：“不想去了。你替我向他道一聲珍重。”再次準備轉回去，卻又被他緊張的拉住。微蹙了眉：“到底怎麼了？”
“你真的不想去？”懷疑！
她卻反問：“你想讓我去？”斂了眼簾，沉思半刻：“那好吧，你再等我一會兒，我把妝畫好了，再同你走。”
這樣的她把他噎得一句話也吐不出來。這到底是怎麼了？或者是故伎重演，又想騙取他的信任，再離開？
還未想明白，她又重重的歎了一聲，頗為無奈：“可是，我不想去的！”嘟了嘟嘴，有點撒嬌的味道。
如果是故伎重演，那她就應該真跟著他走。不該再拒絕的：“真不想去就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