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獨自坐火車去外地和家人團圓,在火車上,我盡情的欣賞沿途的風景,眼看著綿延的青山是怎樣被我拋在身後的,眼看著擁擠的人群是怎樣變成一個個的黑點直至看不見的,眼看著火車經過加速而漸漸的飛速前進。路過城市時,霓虹燈到處閃閃爍爍,讓人們可以從中窺見幾分城市的燈紅酒綠的奢侈生活。經過火車隧道時,我會閉著眼睛聽火車開過的聲音,那有節奏的響聲一下一下的直直敲打進我心底。好不容易一天一夜的車程才過去,我終於得以從火車上下來呼吸新鮮空氣了。
到達終點後,我在檢票口看到父親揮舞著雙手向我示意,穿著臃腫的他看起來像一個大笨熊。我們打了輛出租車,穿過一棟棟高樓大廈,轉進了一排矮矮的民房。與剛才五顏六色的霓虹燈相比,這裏的燈光顯得尤其的暗淡,發出昏黃的光,而且要隔上幾百米才能看到零星的燈光透過黑暗照射過來,有的燈柱可能禁受不住風雨的摧殘,已經斜斜的倒在路邊。跟著父親七拐八拐的拐進一個胡同後,終於在一棟又矮又舊的石屋前停了下來,他伸手扣了扣門,就有人汲著拖鞋踢踢踏踏的跑來開門的聲音傳來,打開門才看清楚,原來是母親來給我們開的門。時間已經很晚了,弟弟都睡著了,還發出細微的鼾聲。我匆匆扒了幾口飯後,澡都沒洗就爬上床誰睡了。
我和母親弟弟睡在床上,而父親則卷了個鋪蓋睡在地上,熄燈後,我一邊掉淚一邊陷入了對以往的回憶中。我知道父親小時候家裏窮,一直由奶奶帶著兩個孩子生活,爺爺在外麵有女人就不管奶奶和兩個孩子了,父親上不起學,所以連小學都沒上完就要趕著去農田裏侍弄莊稼去了,那麼小的孩子要趕著牛大熱天的在田裏忙活,犁田,耕地,這些活奶奶一個女人家又幹不了,所以這所有的重擔就得父親一人挑起,還要附帶照顧年幼的叔叔。我想,父親是在我心裏最偉大的人了,盡管後來他因為一些事兒而有過牢獄之災。而那又是另一件事了,記得母親跟我說過,以前鄉下窮的時候,有些年輕人就到外麵去招搖撞騙,他們管這叫“捉石燕”石燕在我們的方言裏就是蠢貨,笨蛋的意思。而且確確實實有幾個同鄉幹這個賺了點錢,而父親也沒禁受住這個誘惑,最終他把我交給母親後帶著濃濃的希望踏上了去北方的道路。可是他畢竟是個忠厚的老實人,可能沒經驗,也可能不會說謊,總之,他還沒來得及出手就被當地的警察抓住了,由於情況不算嚴重,就在勞改所裏呆了一年才被放出來。一個本來就沒什麼文化知識的人,現在又有了那樣不看的記錄,是很難找到一個像樣的工作的。但實際上,我一點也不曾抱怨過或怨恨過他,因為我明白,不管他犯了什麼錯,他都是一心為了我們這個家,為了我們更好地生活,相反的,我對父親有的隻是感激和心疼,感激他為了這個家付出了這麼多,心疼他活了這麼多年一直在為了生活而勞累不堪。現在,經過了歲月的磨練,父親有了一顆堅韌的心,他一直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父親現在隻能在外麵給人家做一些苦力,給一家小型糧食加工廠搬運大米,我們現在的生活基本上隻是處在一個能夠維持溫飽的困境裏。我不會為他們不能給我一個富裕的少年時代而感到怨恨,我隻祈求上帝能讓我快些長大,好讓我分擔一些父母的負擔。
每天照常,父親去他的糧食加工廠工作,母親去鞋廠上班。我和弟弟呆在家裏做作業和準備午餐。我弟弟小我六歲,是個可愛的小男孩,至少我一直是這麼認為的。他叫木子,和我的名字連起來就是葉子。我和木子每天下午都會去附近的一個廢棄的倉庫裏玩,這些少年的遊戲就像一顆顆美麗動人的珍珠,串成了兩個人的童年,以及童年裏的故事,故事裏的歡聲笑語。
木子和我一樣特別嘴饞,記得又一次,他鬧著不肯吃飯,吵著鬧著要吃橘子,母親就給了他五塊錢,讓他自己到外麵擺的小地攤上買,去了很久,他還不見回來,我就到外麵去找他,結果看到他蹲在地上哭的很傷心,我一問才知,原來那個水果商看他一個小孩子好欺負,就隻給了他一個橘子就讓他走了。小孩子也不知道要找錢的,結果白白浪費了五塊錢。我找到那個地方,結果人家早就跑得沒影了,我看著他哭花的滿是淚水的臉,隻好長歎一聲,拿著自己的壓歲錢再去買了一些,向母親撒了個小謊才免去木子的責罵。
一個寒假轉眼就要過去了,我再次踏上了回家的列車。望著外麵的春色漸漸複蘇,感受著依然濃的化不開的節日氣氛,我終於理解了何為“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這個寒假,我深刻的感受到了生活之重,也讓我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現在有多麼的落魄,也讓我意識到,自己現在又是何其的幸運,比起那些無家可歸的人來說,我們是幸福的,所以我們不能老是怨天尤人,要積極的活著,活出自己的風采來。我相信,全世界的男女拉起手來,可以創造出一個真正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