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七,名儀,三房嫡女,行為乖張,耽於逸。
“耽於逸?”看到這行,小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都說這個舒儀資質平庸,貪圖享樂,我還不信,連‘宗錄冊”上都這樣寫,看來傳聞不假呢。”
青衣人微抬頸,淡淡掃了他一眼,眉深皺,眸光驟轉犀利,射向窗欞,風似乎變大了,颯颯作響地拍打窗麵,花葉的錯影亂舞其間,斑斕一片。盯著窗凝視良久,直到風息影止,他才重新把注意力移回手中書冊。
小柯已把整頁的內容看了個遍,疑惑地問道:“舒八,名軒?舒家有這號人物的嗎?為什麼宗錄冊上對舒儀,舒軒這兩人記載最多?”
“舒儀被舒老定為下一任家主,而舒軒……”語音略頓,又瞥了窗外一眼,青衣人合上手中的冊子,“他雖然不為外人所知,但卻是舒家這一輩中最卓絕的高手。”
小柯乍乍舌,把手中燭光舉得更高,看著青衣人重新把書冊放入匣中,用鎖扣起。他微微歎了口氣,才又問道:“舒家為何要舒儀做下一任的家主?她明明是最無用的一個。”
“宗錄冊上沒有記載的東西,才是我們要找尋的答案。”
小柯聞言頷首,注意到青衣人眸現清冷,與之相處十數載,知道他不想再多談,撇了撇嘴,不再言語。
“打開門,有人來了。”就在小柯發愣時,聽到這一聲冷冷的令調,忙不迭吹熄燭火,打開門扉。夏木蔭蔭的清甜味竄入房中,他深深呼吸一口,闔眼的片刻,瞳中映入傍晚時分幻彩般金紅交雜,層層疊疊,如縷如絲的雲霞。
“兩位爺,”墨軒的回廊處不知何時站著一個小廝,低垂著目,恭敬道:“飯菜已經置備好了,請兩位去前廳用膳。”
小柯聞言微怔,在舒家的一個月,他與師父行起住居都在墨軒,還從未與舒家人有過正麵交集。回頭看向房內,青衣人已將桌上書案整理一清,微微笑語:“既是如此,那我們到前廳去吃飯。”慢步跨出房外,小柯立刻關上房門,跟在其後。
舒家的庭院秉持著“雲水泉石之樂”,以廊為軸,以山水花木為景,一亭一榭,一草一木,無不幽雅閑適。青衣人一路走來,忽略了小柯的絮叨,觀景賞物,倒自有幾分樂趣。踏進前院,空氣中飄來陣陣擾亂寧靜的嬉笑之聲。
院中左角的石桌旁,幾個丫鬟繞著一個秀士,細語淺笑地談笑著。走地近些了,細眼一看,那秀士打扮的,也是個女子。皮膚白如瓷,麵貌平常,青衣人一眼晃過,繞過了小半個庭院,已隱約可見前方樓閣畫簷。
院中笑聲漸響,青衣人眉微蹙,心念一動間,回頭望去。
這一眼,看地更為真切。煙波淺翠的秀士衣裳,袖處折出螢螢之色,衣角處不知是染是繡,淡墨似的淬著萍紋,仿佛春風吹過,拂了她一身的碎萍。此刻正值五月,春蔭漸老,夏意初至,這一抹萍色便洇在了這翠院之中,融於一色。
“師父?”拉拉師父的衣袖,小柯不解。
聞言轉過頭,這才發現自己失神片刻,青衣人淡淡一笑。走在前方五步之距的小廝本已走出庭院,此刻又重新折回,順著青衣人的視線看去,開口道:“那是七小姐。”
“舒儀?”小柯驚道。剛在宗錄冊上見過的人名,讓他印象深刻。
小廝點點頭:“正是舒儀小姐,今日才剛到別苑。為了行走方便,小姐常作男裝扮。”話猶未落,卻聽見旁邊有人打趣道:“那丫頭,哪是為了行走方便……”從前廳方向穿過月牙門,走近一個人,身材微福,因保養適當而顯得意氣風發的臉上掛著團團笑容,拱手作揖,“青衣先生,多日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