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乍起 一二二章(1 / 2)

大火如荼,照得整個皇宮亮如白晝,巨浪般的熱氣一股又一股撲麵襲來。鄭衍的背影被卷入火中,轉眼就被吞噬。

這一瞬舒儀腦中一片空白,幾乎就要躍起跳入殿中救人。一根巨大的梁柱傾塌,落在殿前,發出的巨響猶如一道恐怖的驚雷。帶著火星的木屑亂竄,擦著她的臉頰而過,驚醒了她的神誌。

大風助長了火勢,遮天蔽日,熾浪滾滾。舒儀幾乎已經深陷火海之中,黑煙遮蔽了整片上空,眼前猶如阿鼻地獄。

舒儀抽身而退,即使她輕功卓絕,一路也極為驚險,幾乎已經沒有安全的落腳之處,城牆崩壞,梁宇坍塌,濃煙火星充斥在空氣中,她捂住口鼻,辨別方向躍出城牆,蹲在角落裏激烈地咳嗽。

幾個衛士在牆外等了她許久,急的已如熱鍋上的螞蟻,見到她後趕緊圍了上來,遞上幹淨的水袋。

舒儀灌了兩大口水,才把胸口那股幾乎要壓迫得窒息的灼熱壓了下去。她深深喘息,眼睛幹脹發澀。

大半個京城映在火光中,濃煙如蓋,遮雲蔽月。

鄭衍和皇城,都已埋葬在火海。

任何語言都難以描述她此刻心中的憤怒和悲傷。當初太子奪宮,被逼夜探舒宅的鄭衍,仿佛還在她的眼前。她回應了他的求助,順水推舟將他推向了帝位。一個對舒家抱有善意的帝王,正符合她的要求。他正直坦誠,品行端正,是一個極好的朋友,唯獨這樣的性情不適合做一個帝王。

舒儀捫心自問,明知他不具備帝王心術,內有劉閥擅權自重,外有諸王覬覦大位,卻仍是順勢推他上位。他的死,除了是明王罔顧手足親情殘暴無道之外,是不是間接由她造成?

是她的錯嗎?

舒儀胸口翻江倒海一般的難受,猛然俯下身體嘔吐。

“姑娘,我們該走了,明王和德王的大軍都急著來救火。”衛士提醒她。

舒儀抹了抹唇,袖口被火星燎了兩個洞口,她方才察覺,手指輕輕撫過衣料,緩慢直起身體,回到馬旁。

馬匹受到火浪影響,十分躁動,不停搖擺頭部挪動四蹄,舒儀一手按轡,正要上馬。

衛士突然警惕道,“是矩州軍。”

眼看皇城已陷入火海包圍,矩州和袁州方麵不敢繼續廝殺,轉而一致想方設法滅火。舒儀等人在皇城牆角下,一隊灰衣的矩州軍急馬馳來。當前一人身著銀甲,肩寬體長,雙目如電,自有一股攝人的氣勢,正是明王鄭祐,他快馬急鞭趕來,見到火勢麵色蒼白,高喊,“傳令下去,全軍救火,不得耽誤。”

停馬之後,他第一個翻身下馬,搶過士兵手中一桶涼水,往燃火的牆頭潑去,火光照亮了他的臉龐,雙目中竟已含了淚水,“四弟、陛下……何苦……”

親衛們紛紛相勸,“焚宮之事或有隱情,但論根源是劉閥之禍,罪不在殿下,殿下萬不可自傷,當務之急是救火。”

舒儀在暗處冷眼旁觀,微微眯起眼,神色冰冷,命衛士,“拿箭來。”

衛士嚇出一身冷汗,看著不遠處忙著救火的明王,想到剛才縱火身亡的士兵正是他的親衛,不禁一陣齒寒,取了箭來。

舒儀搭弓上弦,箭指鄭祐。

“姑娘。”衛士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三思……”

話音未落,舒儀手中錚的一聲響,箭已脫弦射出。

鄭祐久曆沙場,感覺敏銳。幾乎就在箭矢射出的一刹,他就心生警覺,身體就勢往下一沉,征伐一整日,他身體敏捷不如往日,避開要害部位,手臂被紮個正著。

箭上含了暗勁,入肉及骨,明王咬緊牙關,悶哼一聲。親衛們嚇了一跳,迅速圍成一圈,喝道,“有刺客。”

頓時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走。”舒儀一箭射出,見到鄭祐本能般的躲避動作,不吃驚也不失望,喟歎一聲,放下弓箭後立刻帶人撤走。

她心中的憤怒和痛苦,借著這一箭得到了宣泄。明王沒有死,讓理智回籠的她如釋重負,鄭衍,我能做的,也僅僅隻是這樣——她不能為了一己泄憤,讓局勢變得更加不可收拾。

親衛見到皇城角落裏幾匹快馬離去,回稟明王,“是袁州,要不要追?”

鄭祐拿刀砍去箭身,就地簡單做了一番包紮,沙場受傷有如家常便飯,他動作純熟,麵色鐵青,隱隱還有些泛白,皺眉凝神看著舒儀等人離開的身影,等了片刻沒有後續襲擊,他緊鎖眉宇,思索刺殺動作的背後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