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澤學院有一片小樹林,種的是桃樹。我離開了足球場就往小樹林走,天色有些暗了,空氣悶得不似秋天。這邊很僻靜,前不久應該還長滿了桃子,而現在隻剩下一兩個被人遺落的,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已經幹癟了。
我蹲下來看那些桃子,腐爛的表皮吸引了成千上萬的腐蝕者…
“哼!”恐懼,不安,厭惡到底是什麼,這些都別來煩我!我快速地起身把眼前的那個桃子踢得老遠。
殘缺不全的桃子醜陋地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停了下來。
“怎麼,它已經這樣了還拿他出氣。”多麼平靜的語調,聽不出感情。
“那又怎樣?桃子,樹,人類…無論誰到頭來不都一樣,我又比他們好在哪?”
“…”
“嗬,算了,到底還是我比較悲哀呢。”我轉過身低下頭,“找我什麼事?”
“什憶大人,羅逸大人回來了。”
羅逸。我渾身顫抖,他回來了,終於…
“所以呢?”我屏住呼吸。
“大人要見你。”我知道,他要見我,他一定會見我,畢竟他是那樣寵我,但現在的我卻不可遏製地怕他。
“我才剛到這裏,憑什麼讓我回去?”
“明晚,羅逸大人會派人來接您。”他完全不理會我說的話。
“我不想見他,你沒聽見?”我隻是在耍小脾氣,其實我根本逃不掉。而且,我這樣莫名地抵觸他,隻會讓他對我產生懷疑。
“什憶大人。”冰冷的聲音。我承認,這個冰冷的聲音有時會讓我冷靜下來。
“…”可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麵對他?
“如果沒事的話,屬下告退了。”
“額,”我抬頭看他,深黑色的頭發,深黑色的眼睛。‘暮下濯夜’——經水洗滌過的黑夜,澄澈。
我記得,五歲那年一個溫暖的午後,我第一次見到他。那時他和許多年紀相仿的孩子站成一排靜靜地等待著我的挑選。他穿著一襲白色,神色冰冷,眼睛裏流入出一股若隱若現的仇恨與絕望。
“什憶大人。”他在警告我的出神。
“等等…”虛弱的聲音泄露了我的無助。
“是。”他總是很冷漠,總是很堅強的樣子,我不明白是什麼讓他變成這樣,明明才十七歲,要知道,對靈來說‘17’不過是漫長生命的一個零頭,所以,他在靈族裏隻能算是個孩子,可他卻好像已經飽經滄桑一般。不知為何,我就是想要抹去他眼裏的冷漠,所以,從看見他的第一眼起,我就決意要溫暖他那顆冰冷的心。
“我…”就算他表麵如此冷漠,可是這些年來,他為我所作的一切讓我相信他是可以依靠的。每一次,他都安靜地看著我發脾氣,由著我任性;每一次闖禍,都是他為我承擔慘痛的後果;我的秘密他總是守口如瓶。
哎,還是算了,這一次我不想再讓他為我承受痛苦了,說什麼想要溫暖他,守候他,可是每次遇到什麼事兒不都是濯夜擋在我的前麵嗎?我欠他的實在太多,這一次,就讓我一個人麵對這一切吧。我硬生生地壓下心裏的恐懼,低下頭,
“恩,沒事了,你走吧。”
“屬下告退。”好悶的秋夜,令人喘不過氣來。
濯夜走了,荒涼的樹林顯得越發孤寂,痛苦的回憶便如潮水一般漫上來,冰冷的空氣像4攝氏度的海水,生命流逝的血腥,淚水的鹹苦,揉裂了,破碎了,瘋狂地化作初秋的一場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