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蘇懷池親眼看見雪丫頭一隻手掀起外袍,另一隻手毫不猶豫的用發簪狠狠紮在大腿根部,幾乎讓發簪整根沒入,自始至終,雪丫頭都維持著麵無表情的姿態,似乎她手中簪子沒入的不是她的身體,而是一團無關緊要的白棉花。
蘇懷池當時的內心無比震驚,原本隻是去軒王府看看雪丫頭會用什麼方法對付易家母女,沒想到竟讓他看見如此場景。
那時的雪妺之像是地域的修羅,一個對自己下手都毫不猶豫的人,又怎麼能期盼她有心?蘇懷池一瞬間怔忡,少時別人對他狠,等他掌控一切時便換過來,他開始折磨了所有折磨過他的人,那些人說他是惡魔,是厲鬼,他樂於承認,也斷然不避諱。
如今他地位無人能撼,甚少有人敢違他心意,他也失了折磨人的耐性,今日,倒是讓他見著了如此女子,不僅對他的施恩沒什麼反應,甚至可以說是抵觸,所以她選擇嫁人,選擇走一條布滿荊棘的路,並且隻做無事般讓尖刺紮身。
蘇懷池能一眼看出很多人的心思,隻要一個人有想要的東西,就十分容易掌控,但是看不出眼前雪丫頭的心思,最初他以為她想要親情,所以送她回暮啟,並讓裴柏仇明裏暗裏的出力,可是對方卻選擇了遠嫁夏初;當他拋出“自由”的橄欖枝時,對方卻看都不看一眼。
雪丫頭看似對什麼都在乎,所以“救”了當時“被困”的桑樂,但是她又像是什麼都不在乎,所以刺向自己時淡漠至極。
原本那一下已經讓蘇懷池皺眉,現在才發現,不是一下,卻是三下,三個傷口的位置相近,她該是做出了細致的考量,如此來葵水的借口便能得以實現,就算到時候外袍遮不住血跡,那她也能以此蒙混過去,總不會有人當場檢驗吧。
而且,眼前的女子,有尋常人根本就無法企及的忍耐力,一個時辰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除了麵上不可控製的蒼白,她居然若無其事的奔波於軒王府中,連桑樂都不曾發現她的異常。
這樣的女子,可怕。但是蘇懷池既然放在心上了,那便一定不會任由她溜走!蘇懷池眼眸半闔,麵上是無可替代的傲氣與自信,雪妺之,隻能是他的。
蘇懷池晃神的功夫,妺之已經撒好傷藥,並隨意在裙擺上扯了一塊布,將傷口簡單包紮起來。傷藥是極好的,剛灑在傷口上血勢便慢慢減弱,很快勢微停下,算是止住了血。妺之包紮好傷口,並不著急將裙擺放下,擋住腿上的旖旎春光,並非是對蘇懷池毫無戒心,而是傷口已經被包的嚴實,隻膝蓋就著小腿露在外麵,她是現代人,自然不放在心上。
“蘇公子。”妺之舒了口氣,她今日幾度暈厥,不是全因腿上的傷,更有一種近乎絕望的心灰意冷,好在蘇懷池及時出現,幫她延緩了血流速度,否則她說不定會因為失血過多兒精神恍惚,“謝謝你。”
蘇懷池第一次聽雪丫頭說“謝謝”還是在他的閣樓上,那次不鹹不淡,此次裏麵多是真誠,但是蘇懷池的眉頭卻蹙的更緊,他幫她,從來都不是為了討要一句感謝,不過現在不是糾結這些小事的時候。
蘇懷池紅袖翩躚,衣袍隨意慵懶的一擺便坐在了妺之身邊,神態恢複悠閑,似不在意地問道:“雪丫頭,寒古閣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原本打算今日一早便去軒王府,不過被事情耽擱,去遲了些,沒想到已過去便望見那一幕,生生錯過之前的事。為了不讓雪丫頭為難,他隻在桑樂過去之前替她止了血,然後命人取來了傷藥。
妺之並沒有因為傷口包紮完畢而輕鬆下來,臉色蒼白如紙,眼眸清冷無光,此時更是沒了什麼焦距,隻投向對麵牆上一副畫筆遊龍的字,像是在看,又似不是。一個多時辰的牽動讓她精疲力竭,沉吟片刻,妺之輕柔如水的聲音響起,裏麵蘊含了至極的冷靜漠然,讓人不由心驚。
事有反常必為妖。
蘇懷池還沒深入地聽便斷定她肯定想到了什麼,不過很快又陷入那柔軟的話語中,縱然構成話語的每一個字都可稱為寒冰,連起來更是堅不可摧的長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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妺之屏著呼吸推門進入寒古閣,果然榻上已經躺了個青衣男子,那男子是背對門口,像是被打暈了,所以妺之沒有看清是誰,也並不在意對方的身份,無非是個被人利用來對付她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