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黑暗席卷而來的時候,我想,是你來接我了嗎?
狹長的白色過道裏,充斥著刺鼻的濃煙,令人窒息的冰冷環繞在醫院的每一寸空間。
擴散,蔓延,滲入……
刺眼的長燈下,昏暗的影子拖得斜長,秋宿韶半倚著牆壁,一根接一根的點著香煙,即使醫生再三提醒過他,而略微顫抖的手臂泄漏了他的情緒。
他的對麵,穿著白色高中校服的少女縮在長椅上,抱著雙腿,將臉深深的埋進膝蓋,心中巨大的尖石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在心底一遍一遍無聲的祈禱,汐,你千萬不能有事,千萬不能,叔叔阿姨已經走了,你可絕對不要再有事……
時間仿佛就此將要停止,一分一秒忍受著巨大的衝擊,走得艱難。
手術已經進行了四個小時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進進出出,每個人從她身邊經過,都會掠起一道風,一直吹到她的心坎裏,艾萱突然發現,南城的冬天,原來這麼冷。
為何不幸的事總會降臨在我們身邊,命運實在太不公平。
不經意的記憶闖進腦海,小時候媽媽去世的那個晚上,也是這麼寒冷的冬天,冰冷的長椅,她靜靜的坐著,但至少那時,還有汐,那個笑起來很溫暖,像姐姐一樣的女孩,讓她可以貪婪的噬取她身上的溫暖……
一直到下午四點,手術室的大門才緩緩打開,推出還在昏迷的少女。秋暮言摘掉白口罩,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驚覺背後早已是一背的冷汗。
看到手術結束的艾萱急促的站起來想要擁上去,可雙腿卻因長時間沒有動而麻木了,被秋宿韶拉著才勉強沒有摔倒。
一陣頭暈目眩,可她早已顧不得這麼多,踉蹌的被秋宿韶抱在懷裏,“大哥,汐……汐她怎麼樣了?”她的嗓子像要炸開了一般,幹啞得說不出話來,擁著她的秋宿韶能夠明顯感受到她在顫抖,她害怕,害怕聽到的是令人悲傷的答案。
“阿汐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秋暮言頓了一下,轉眼看著病床上臉色蒼白的少女,說道,“至於什麼時候能醒來,就要看她自己了。”
兩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隻要活著,總是好的。
上帝從我這搶回了你,為何不把我也帶走呢,是因為我不夠資格嗎?
無盡的黑暗,似乎沒有盡頭,她在這黑暗中漫無目的地遊蕩,分不清東南西北,天上地下,如一縷無處可去的孤魂在蒼茫天地中漂泊,她知道她一定是在做夢,可這個夢境怎麼這麼長,她怎麼也走不出。
突然,她腳下一空,身體急速下降,既而墜入了深海,黑暗而深不見底的海水包裹住了她,如同真實的一般,窒息。
她拚命掙紮,卻越沉越深。黑暗的深淵出現一個亮點,泛著金光,金光裏緩緩的走出一個少年。
少年微笑著向她伸出了右手,她想去抓,卻怎麼也夠不著,宇,是你嗎,宇!她想呼喊,卻發不出聲音。
少年離她越來越遠,依然是她熟悉的溫柔的笑臉,可她卻隻能看著他離自己越來越遠,直到那最後一點光亮也全部消失,自己沉入無疆的海洋。
她要死了嗎,可能吧。
其實,
也挺好的。
陽光透過窗戶射進頂樓的vip病房,窗台上的風鈴微微作響。
“玲,玲玲,玲,玲玲……”
頭上的劇痛喚醒了她的神經,刺眼的陽光讓她有些睜不開眼,耳邊是熟悉的嗓音和說話聲。
“哥,我想了很久,我打算出國去學習服裝設計,公司的事恐怕就要交給你了。”
“你明知道我對公司的事不感冒,卻把這個燙手的山芋丟給我,”秋暮言打趣後,拍了拍秋宿韶的肩膀,“國外的發展空間確實比國內大,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公司和阿汐的事你就別擔心了。”
秋宿韶苦澀一笑,“哥……”秋暮言雖然隻是秋家收養的孩子,但是他們三兄妹,再加上艾萱,感情卻比親兄妹還親。
“別多說了,準備什麼時候走,不等阿汐醒來嗎?”
“等汐醒來再說吧。”
“那爸媽去世的事……”
爸媽,他們……又是因為她,對嗎?為什麼死的人不是她,為什麼要讓她在乎的人一個個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