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說去,還是何家可惡,隻為了爭奪那枚虎符,居然膽敢勾通外敵,陷害忠良,可憐我家阿曦和她女婿,就被這群小人坑害,也連累了中宮,何皇後縱然再賢良端方,母儀天下,也架不住有個叛國通敵的家族,他們死了也就死了,偏要連累我的乖孫兒們!”
說來話長,若不是太子的外家做了孽,她的清安也不至於繈褓中就沒見過父母,她出身的古家乃勳貴武將世家,世代名將輩出,大約也是殺伐太過,整個家族血煞衝天,家族人丁單薄,尤其是出名將最多的嫡支代代一脈單傳,而有作為的旁支同樣人口凋零。
可是,作為大秦領土上最強悍的一道守護屏障,古家幾乎與國同壽,卻因為代代鎮守邊疆,忠烈報國,而人丁凋零——誰都能說他們殺人如麻,煞氣過重,導致子嗣後代艱難,唯有皇家不能,不但不能,皇家甚至想盡辦法為古家續脈,不能讓忠烈良將香火斷絕,身後凋零。
老定國公那人剛直,夫妻兩人駐守邊疆三十多年,從風華正茂到白發蒼蒼,除了回京述職,便不曾離開過邊境,唯一的兒子留在京中,給她兒子當今景帝當時的太子做了伴讀,其後老定國公戰死沙場,老定國公夫人殉城,古戰十五歲襲定國侯爵位,辭別太子,當年便出京為父報仇,手刃西北高原上的赤勒大汗,生擒左右賢王,一戰成名,被封為大秦新一代戰神。
不過,此次獻俘後,古戰延續其父老路,再未回京,鎮守邊疆二十年,大大小小的戰役打了約一百餘次,無一敗績,立功無數,更打得赤勒凋零分散,一個草原大國,散成七八十個小部落,從此,大秦的西北邊疆正式獲得長久的安定。
西北安定後,先帝又將古戰調遣去了東北,抵禦草原部落,古戰也無異議,利落地放了手中五十萬西北軍權,堪稱良臣典範,先帝大約也覺得這過河拆橋有點不地道,見古戰尚未成親,沒老婆沒孩子孤零零一個,居然把她十八歲的老閨女、中宮嫡長泰和公主下嫁時年三十五的古戰。
她也說不清自己閨女的命是不幸還是幸運,若說不幸,那古戰對閨女如珠如寶,既當女兒嬌寵也當嬌妻恩愛,可說是所有公主中最幸福最恩愛的;可若說幸運,恰恰是這份無與倫比的深情厚誼,導致她閨女情深不壽,芳齡早逝,徒留親者傷痛。
那年,定國侯忽然遭承恩公何家陷害,於燕國侵略時久等不到援軍及糧草,苦守邊城,最終力竭而亡,他卻靠著三萬將士拖住燕國二十萬大軍,為秦國爭取了出兵的時間。
失去了戰神,此仗大秦慘勝,而大燕則在未來的五十年裏都將一蹶不振——定國侯身亡前夜,派出了一支神秘小隊,一夕之間將大燕的戰馬糧草都燒殺了個精光!
再後來,她閨女挺著六個月的肚子獲救回京,卻痛不欲生,日日思念亡夫,食不下咽,睡不安寢,漸漸形銷骨立,勉強生下遺腹子,定下丈夫取的名字,便追隨丈夫而去。
泰和這一去,表麵上是病逝,實則與殉情何異?
直叫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太後肝腸寸斷,痛徹心扉!
既怨不懂事的不孝女,不肯為了老母稚子堅強生活,又恨那魑魅魍魎之輩,害得她們母子祖孫三人陰陽路隔,生生挖走了她的心肝!
為這個,她縱然是禮佛多年,也消不去心底的戾氣。
她不好把氣撒到女婿身上,女婿於公是大秦的英雄,頂天立地的戰神,所作所為無愧於天地君親,於私,是絕頂的好丈夫,待妻子嗬護有加,專情忠貞,於公於私都挑不出毛病,便隻好去恨那罪魁禍首了,連帶著,對太子也是淡淡的。
“到底是不夠聰明,”太後神情莫測,摩挲著手中溫潤古樸的沉香串珠,淡淡地道,“到如今也認不清安兒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也難怪……”
難怪什麼,太後沒說,聽的人更恨不得自己沒長耳朵,紛紛低下頭去。
再說下去,可就涉及天家父子的相處之道了,可不是她們這些奴才有資格去知曉的。
這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緊接著董嬤嬤便進來了,麵帶標準上揚三十度的微笑,“主子,太子妃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