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認自己無能的滋味,一點也不好。
“你們平時是怎麼和古叔聯係的?”
清安沉默了半晌,方才繼續問道。
霽月道,“太後宮裏的董嬤嬤每月都會安排咱們和古叔見麵,或者是婢子,或者是晴空,倒是白嬤嬤和許嬤嬤,行動自由些,偶爾會出宮見見古叔,據說古叔將祖宅打理得很好,專等著郡主將來出府安家呢!”
出府安家?
清安苦笑著舉起杯子抿了一口,借此掩飾自己滿臉的苦澀。
以往對她來說這是個再正常不過的念頭,她畢竟是外姓女,蒙恩受封郡主,但總不可能一輩子生活在宮裏。
她都計劃好了,等十八歲辭別太後出府,然後再招一個女婿,傳承古家的香火,以她的封號和身家,多麼優秀的男人或許不好找,但是湊合過日子生娃傳承香火的男人應該不難。
可是前世,十五歲及笄禮上,她招婿的念頭被一道太後懿旨徹底阻斷,而到十八歲,她幹脆命喪深宮,那對她而言似乎唾手可得的逍遙人生,眨眼間便化為飛灰,煙消雲散。
嗬,心頭的不甘在此刻都化作了附骨之蛆,狠狠地蠶食著她的心……
憑什麼,憑什麼她就要這麼渾渾噩噩,任人宰割?
“暫時不要聯係古叔,先把這件事處理好再說,既然皇祖母知曉了,那我還是去一趟慈寧宮吧,總不能讓皇祖母難做!”
清安放下茶盞,輕聲道。
想到太後,想到慈寧宮,就想到每日下午必然前去慈寧宮的景帝,她的嫡親舅舅,她越發體會到了外祖母對她的心。
麵對上午去慈寧宮‘盡孝’的妃嬪皇子公主,太後便直接免了她的晨間定省,免得她一介郡主要向那麼多貴主子折腰。
而到了下午,輪到景帝前來慈寧宮時,太後卻很少允許清安缺席,祖孫三代人,一家人說說笑笑,和和美美,感情可不就越處越深了?
如此煞費苦心,以往的清安不懂,所以她活得謹慎低調,隨分從時,不敢有絲毫張揚恃寵之舉,而如今,她雖懂了,卻心酸悵惘,難以自已。
時光不可辜負,最純粹無垢的年華已經被摧毀,哪怕時間軸回到過去,塵垢的心境,卻再回不去了。
她就好像匠人手中的一把瑕疵滿滿的廢劍,唯有千錘百煉,火燒爐煆,把已經定型的外殼砸碎,再反複火燒,融化,捶打,冷浸,慢慢將其中的渣滓雜質一點點剔除,展現犀利純粹的新生!
這個過程,哪怕再痛再難,她也在所不惜!
人就是這麼奇怪,從糊塗到明白也不過是短短一瞬間。
——恍然大悟也好,醍醐灌頂也好,都仿佛是為那些並不聰明卻最終靠著自己走出魔障的笨蛋們量身定做的詞兒。
有一瞬間,邊上伺候的霽月晴空和白嬤嬤隻覺得上首的主子,氣息中似乎有了什麼變化,但真讓她們自己咂摸,卻又咂摸不出來什麼,最後也隻得當是自己眼花了。
許嬤嬤在門外恭敬地道,“主子,太後派梁公公請您去一趟慈寧宮——聽說,太子妃親自去請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