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一個月,便是她的及笄禮了。
縱然她掌家兩年,已徹底在大秦貴族圈中站穩了腳跟,這姑娘家也沒有自己給自己操辦及笄禮的道理,前兒宮裏就來了信,讓她進宮,聽太後遙控安排及笄禮諸事。
“郡主,郡主,該起了。”床幔外,白嬤嬤壓低嗓音,低低柔柔地輕喚,既怕驚著了沉睡的主子,又擔心主子如往常一般賴床,耽誤了今日的行程。
所幸清安雖然愛賴床,卻分得清輕重,進宮的時辰是固定的,一絲兒都不能錯,她在一片溫暖的日照中醒來,整個人迷迷糊糊地蹭了蹭柔軟的枕頭,仿佛從骨頭縫裏都冒出了神清氣爽的滋味。
不想起,還是得起,她深吸一口氣,驀然一個挺身,筆直地坐了起來,烏黑的長發在身後蕩起一道優美的弧度,然而雙眸卻還是似睜非睜,渾身好似沒骨頭一般直往下滑。
白嬤嬤等人早已適應了郡主的新習慣,淡定地上前,摸出一條沁涼的帕子,輕柔地往清安臉上一蓋,清安一個哆嗦,徹底清醒過來。
“嬤嬤啊,你又來這一招!我不是孩子啦!”清安十分無奈。
下個月及笄後,她就要正式成為古家家主了,可嬤嬤們還當她是沒長大的孩子呢!
“郡主在老奴等人的心裏,可不永遠是孩子麼?”白嬤嬤寵溺地一笑,扶著清安坐了起來,就算郡主以後會成為威風的家主,在她心裏,也是沒長大的孩子!
清安打了個哈欠,隨口道,“這些活以後交給流雲飛雪姐妹就好,嬤嬤萬事親曆親為,倒教這些小丫頭們閑著,可沒有這個理兒。”
她腦子最近都被繼任家主這件大事占據了,對其他事就不大上心,雖說小丫頭們伺候她也挺妥當,但到底不比白嬤嬤了解她至深,故而這段時間,白嬤嬤又幹上了貼身親曆親為伺候自家姑娘的活兒。
說起來大秦算是一個極開明的國家,律法並不禁止女兒繼承祖業,嫡子女享有等同的繼承權,隻是以嫡子優先,女子若是確定繼承祖業,就不允許嫁人,即便有了孩子,也隻能和自己姓,作為自家的香火,夫家那邊是半點占不到的。
大秦的女子也不是傻子,有遠見的女子都知道維護這道律法——有這麼優厚的待遇不去維護,偏要去自輕自賤被男子壓迫,做男人的附庸,又不是腦子有病。
大秦倒是有那麼幾名酸儒支持鄰國大周出的一本勸誡束縛女子的《女戒》,可惜連自家老娘老婆那關都過不了,挨了幾頓堂訓,跪了幾日搓衣板,就萎頭搭腦敗下陣來——也不過在大海裏落了幾滴水花,什麼都沒濺起來。
而更多的大秦男子,出於對那條“嫡子女享有同等繼承權”的重視,也都默認了大秦女子對那分明偏向男人的《女戒》的抵製——大秦民風既開放又嚴謹,不像大周那邊是三妻四妾製度,這邊遵循的是一夫一妻多妾製,妾生子沒有繼承權,因此很多男子沒有嫡子,又不甘心家業旁落,倒是將嫡女當作了頂門戶的後輩培養,如今都花費了半生心血,即將收獲,誰甘心付諸流水啊?
清安聽說這本《女戒》,還是從太後的口中得知,太後以不讚同的口吻駁斥了此書,並且反複告誡她不可被歪門邪道左了性情和尊嚴——她隻覺得荒謬絕倫,自輕自賤至此,又有哪個還願意尊重你?但這種念頭也就是在心裏想想,大周女人的日子過得好不好,總歸與她無關,何必多費那份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