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外,白若萱已經跪了整整兩個時辰了,那平滑堅硬的青石板,往常看去端方大氣,此時竟如世間最鋒銳冰冷的利器,似乎已經狠狠地紮穿她的膝蓋。
她隻覺得兩條腿猶如被千針萬刺,痛得已經不是自己的了,眼前直冒金星,雖恨不得昏死過去,偏偏剛被太後派人強逼著灌了一肚子的參湯,精神極其振奮,竟連昏倒也不能了。
哪怕是做下了那等凶殘的事情,做好了被查出來後處罰的心理準備,白若萱也沒有想過,從來都慈眉善目的太後,竟也有如此狠戾殘忍的一麵,壓根連一個字都不聽她辯駁,讓人將她挾進來後,直接便被壓著跪在了慈寧宮外的院子裏。
直到這時,她才隱約生出了一絲悔恨之意。
……早知道,她就忍一忍,忍一忍,這般匆匆出手,到底過於粗疏,才漏下了許多破綻,被抓住把柄,若是能從長計議,慢慢布局,做得更加隱蔽些……
清安領著一幫人匆匆進宮來,才發現景帝也在慈寧宮,蕭珫麵帶倦色,坐在景帝下首。
“靖安拜見皇上,太後娘娘,見過端王殿下!”
這一回,太後沒有摟著她流淚,她眉梢高高揚起,顯露老態的臉上夾雜著一股雷霆之怒,格外淩厲懾人。
“起來,安兒,坐到祖母身邊來!”太後言簡意賅地道,語調鏗鏘決絕。
清安沒有二話,默默地順從太後的意思,坐在了太後身邊。
想到跪在堂外搖搖欲墜的白若萱,清安垂下了眸子——安和母女是不作不會死,可她被太後親自撫養了那麼多年,卻深深知道太後的性子,自己這外祖母,從堂堂元後做到太後,從未失過寵,甚至高齡產下女兒,又地位尊崇,憑先帝多少寵妃,也不曾撼動她一絲一毫,這一路走來順順利利,縱觀上下千年曆史,無數後宮嬪妃,留下多少野史傳奇,可像她這樣全方位的後宮勝利者也是少之又少,這樣一位不顯山不露水的人生大贏家,怎麼可能真的是慈眉善目的菩薩?
隻不過到了太後如今的地位,已經沒有什麼值得她動怒的了,而安和公主和白若萱,則明明白白地觸犯到了太後的底線!
而她,就是太後既愧疚又疼愛的那個人,不可跨越傷害的底線。
“出了長安那回事,哀家還以為她當真改了,誰知狗改不了吃屎,天生下賤的坯子,跟她那個娘一樣,不知所謂,明知道就這麼一個女兒依靠了,仍舊不肯好好管教,也罷,哀家便受一回累,替她好好管教!”
擱在往常,太後是萬萬說不出這樣粗俗打臉的話來,可這回顯然是氣狠了,況且她麵前的幾個人都是她的至親,也無須在他們麵前遮掩什麼,那狠戾的語氣深處,更透出一股塵封隔年的恩怨。
“當年要不是那賤人耍花樣,阿曦怎麼會被遠嫁邊疆?哀家看在那賤人死的早的份上,饒了她女兒一命,誰知道她們不愧是母女,大的縱容女兒陷害阿曦,小的同樣縱容女兒暗害安兒,皇帝,今兒無論看在誰的麵子上也不行,長寧心思狠毒,罪大惡極,必須要治罪!”
景帝苦笑著揉了揉額頭,溫聲道,“母後,您請息怒,莫嚇壞了小安兒。朕是想著,安兒的及笄禮就要舉辦,這時候見血恐怕不太妥當,朕擔心會衝了安兒的福氣,不過出了這樣的事,安和母女也不能不罰,這樣吧,剝奪安和母女的公主郡主封號,貶為庶人,收回公主府,將她們母女發回昌雲侯府吧!安兒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