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狩拎著戰利品回了自己的書房,親手鎖進抽屜裏,然後才回到了正院。
正院是安信伯府唯一的女主子世子夫人林氏的地盤,這個林,說起來與定王妃林雯家有些淵源,說起來林太傅雖然名聲響亮,著實算起來,也不過是不顯眼的旁支罷了,世子夫人林氏所在的這一係,才是林家真正的嫡係嫡脈,表麵上自然不及林太傅聲名赫赫,但作為傳承數百年的清流世家,畢竟有它傳承的底蘊和本事。
顧家若不是上一代主母出自衍聖公孔家,憑它勳貴的底子,還娶不到這樣一位書香世家的嫡女。
林氏生得並不美豔,但十分耐看,淡淡的小山眉,眉清若水,欲散不散,大大的雙眸,並不明亮懾人,眼白極白,瞳孔卻稍淺,如深色的琥珀,秋日暖陽照耀下的楓林,白皙的肌膚,肌理瑩潤清透,臉極小,並不是時下流行的端莊有福的鵝蛋臉鴨蛋臉之流,而是精致脆弱的心形臉,尚不及顧狩巴掌大,小小的櫻唇十分豐盈,粉潤光澤,時不時地抿一下,整個人的氣質格外清靈空靜。
放在其他人家,這樣耐看的姿色,獨特的氣質,已足夠林氏穩穩當當地坐定了主母之位,丈夫不僅會敬重,心裏也會生幾分愛重,然而當她站在披著黑色玄狐大氅的顧狩麵前,卻仿佛是一副蒙了灰的水墨圖,一支失了水的青蓮,蒼頹暗淡,半分也鮮亮不起來。
故而,林氏尋常並不願意和顧狩站在一起。
顧狩製止了門口丫鬟的通報聲,走了進來,林氏正歪在榻上,拿著一片繡繃,細細地繡著一朵綺麗的魏紫,那重重花瓣色澤由淺入深,嬌豔欲滴,栩栩如生,腳下繡礅上坐著個十七八的大丫鬟,正細心地替她挑著繡線。
直到被一片陰影遮住了陽光,林氏才不滿地抬起頭,顧狩清清楚楚地看到,林氏的眼底,首先閃過了一縷厭惡,然後才是驚愕!
“夫君來了?”
林氏垂眸放下繡繃,款款從榻上直起身,站起來時,無意識地撣了撣並沒有一絲灰塵的裙擺。
顧狩順手解下了風帽和身上披著的玄黑大氅,露出了清厲而冷淡的麵龐,輪廓幹淨深邃,冷淡中又透出十分的氣派和高貴,束得一絲不亂的烏發,束在古樸的玉冠內,象牙白的錦袍,襯得整個人高貴雋玠,宛若一塊供在高台上的玉璧,溫潤、厚重、華貴,卻遙不可及,高不可攀。
大丫鬟翠微在顧狩進來時,就站了起來,低垂的臉上卻泛起一抹難以察覺的歡喜,順手接過顧狩解下來的大氅,掛到衣架上,然後悄沒聲地退到了角落裏,和半人高的銅爐作伴去了。
顧狩伸手扶著林氏的肘下,似乎完全沒察覺林氏的僵硬,將她帶到桌子旁,方道,“來看看你,前兩天變天,聽說你身子不好?大夫怎麼說?”
林氏也隻是僵了那麼一下,便穩住了,淺笑道,“妾身這都是老毛病了,每年都要犯一回,勞夫君惦記,實在是妾身不中用。”
顧狩道,“知道自己身子不好,平時就多注意保養,這大冷的天,屋裏怎麼連個炭盆子都不點?你若是嫌那炭有煙味,我剛好弄到一批銀絲炭,你先用著,不用節省,用完了我再去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