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這輩子,當豬當狗也是一生,可誰願意這麼活呀?還不是為了看不見摸不著卻實實在在存在的榮耀而苦苦奮鬥麼?
正時辰,殿內殿外已經坐滿了人,氣氛頓時熱烈起來。
蕭珫獨自坐在案幾後,啜飲著一杯溫熱蜜水,對那些或明或暗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視而不見。
他今年來的的確突兀了些,但對於他來說也是可有可無,若不是那位堅持,他並不是非參加不可。
他態度坦然,反倒襯得那些暗地裏打量他的人蠅營狗苟,宛若不能見人的魑魅魍魎,這讓某些心高氣傲的人如何能忍?
“看五弟臉色不好,可是第一次參加宮宴,對這裏的熱鬧不甚習慣?”
誠王蕭瑋就坐在蕭珫的旁邊,眉宇間凝聚著一片高傲,其中卻有夾雜著幾絲浮躁不安,見蕭珫行為低調,不但沒有友愛善意,反而十分看不慣。
蕭珫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低沉優雅的嗓音比蕭瑋那包含嘲弄的語氣可動聽多了,“多謝四哥關心,我沒什麼不習慣,倒是四皇兄臉色不好,看著倒比五弟我更像個病人,還請四哥多多保重身體,身體是根本,身體壞了,任是有千般打算也是枉然,你說是不是?”
蕭瑋眼眸一沉,怒火一閃而逝,半晌,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
“五弟的話,的確是金玉良言,想來是五弟這些年的心得,我看五弟的臉色倒是好了許多,相比起普通人也差不多了。也不知道今年父皇會不會又忘了給五弟指個知冷知熱的內人?雖說父皇不想耽誤了人家好好的貴女,可就這麼一直晾著五弟,也不是個事兒,五弟畢竟年紀大了,也是需求旺盛的時候,這萬一鬧出點不好的傳聞,丟臉的還是皇家。”
除了廢太子蕭瑒,所有的王爺都好好地坐在座位上,他們兩人一來一往,其他兄弟自然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勇王自詡在這裏他是長兄,眼見兩人越說越不像話,沉聲開口,不自覺地帶了點訓誡的意味,“四弟,五弟,你們兩個多大了,還做這種口舌之爭?都少說兩句,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場合,盡讓人看笑話!”
坐在末位的蕭玠是個大大咧咧的憨貨,被親愛的娘子滋養得白白胖胖,就跟個白麵團子似的喜慶,平時說話也不是很過腦子,聽了蕭璵的話,當即就開口反駁,“二哥,明明是四哥在嘲笑五哥,我都聽得清清楚楚,五哥娶不娶嫂子,這關四哥什麼事?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一句話,氣得蕭瑋和蕭璵的頭發都豎了起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兩人都不約而同地內傷——這‘拿耗子’的‘狗’,到底指的是嘲笑蕭珫的蕭瑋,還是訓誡兩弟的蕭璵?
明明是一句沒什麼內涵的憨話,蕭璵和蕭瑋卻覺得他們不約而同地都中了一箭!
平王蕭玨悶笑了一聲,老七這句狗拿耗子說得真妙,這不是連他自己都給罵了?
舒王最善於調節氣氛,眼看幾個兄弟就差沒吵起來了,他連忙發揮自己長袖善舞的本能,笑著道,“瞅時辰差不多,父皇快來了吧?大家都少說兩句吧,給父皇看見了,還不知心裏怎麼想我們兄弟,雖說十個指頭有長短,到底胳膊折了還在袖子裏,讓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言官們看到了,少不得又要上幾道折子,這蒼蠅它咬不到人可也惡心人不是?”
也不知誠王從舒王的話裏聽出了什麼提示,竟是雙眸一亮,接著斜睨了蕭珫一眼,哼了一聲,居然主動偃旗息鼓了!
蕭珫抬眸瞟了笑眯眯的蕭玹一眼,那張俊秀的臉,整個是溫和雅致,全無棱角,也不知道對方說出言官二字,是有意還是無意,他這個三哥,整天端著笑眯眯無害的臉,內裏卻最是個喜歡撿便宜的,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隻是,便宜撿到他身上,可就要看他樂不樂意讓他占了。
蕭璵見蕭瑋不動了,他自然也不好再說下去,隻好看了乖乖的老六蕭玨,幹巴巴地道,“你五哥身體不好,你坐他旁邊,多關照一些。”
蕭玨連忙點頭應了下來,他跟五哥從某些方麵來說,算是同病相憐,他五哥是身體原因加上白若薇鬧的那場隻有少數人知道的醜聞,所以單身到現在,而他則是寄情於早逝的未婚妻,耽誤到現在,他也明白,今年就算是父皇給他的最後限期了,翻過年的選秀,他是無論如何都會迎進門一位王妃,不管他樂不樂意,所以,蕭瑋的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戳了他的肺管子,他能站在蕭瑋那一邊才怪!
隨著九聲靜鞭的響起,蕭瑋就算氣歪了鼻子,也不敢妄動,這邊的氣氛總算緩和下來,那些有意無意看過來的目光,有放鬆的,有遺憾的,有幸災樂禍的,有意猶未盡的,有怒其不爭的,也頓時收了回去。
“——皇上駕到!”
燈火交錯,金色的琉璃絹緞,朱紅的雕梁畫棟,火紅的珊瑚盆景寶光熠熠,古樸的等人高青銅巨鼎燃著馥鬱的香料,身著奢華繁複的金帶華服,白玉純金的發冠、帽簪,瑪瑙玳瑁青金石等串就的朝珠,大秦最頂尖的貴族重臣彙聚一堂,正式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