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乙,你帶了幾根皮帶?
——老舍
父親原名舒慶春,1899年2月3日出生於北京一個滿族貧民家庭。1918年北京師範學校畢業後,他擔任過小學校長和中學教員,1924年赴英國倫敦大學東方學院做漢語講師,並從事小說創作。1930年回國後任濟南齊魯大學、青島山東大學教授。抗日戰爭爆發後,他下漢口、赴重慶,並被選為中華文藝界抗敵協會理事兼總務部主任。1946年3月,父親接受美國國務院邀請,赴美講學並寫作。1949年12月12日,他從美國返京,擔任中國文聯副主席、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等職。父親一生寫了約八百萬字的作品,並曾因創作優秀話劇《龍須溝》而被授予“人民藝術家”稱號。
我的母親原名玉貞,1905年出生於北京一個滿族普通人家,少女時期就喜愛美術和文學。1931年,她畢業於北京師範大學國文係,並在同年7月,與相知相戀一年多的父親喜結良緣,開始了他們曆經磨難而又豐富多彩的人生之路。母親早年先後在濟南、青島及重慶等地任教。1951年拜齊白石為師並深得其真傳。1958年起她擔任北京畫院畫師,為國家一級美術師。
父母一共生育兒女四個。我的姐姐舒濟,大妹妹舒雨,小妹妹舒立,如今都事業有成。
我幼年受到母親的影響愛畫畫,父親特別支持。每當家裏有客人來,他都會對我說:“小乙,把你的畫拿出來給大家看看吧。”他既給我表現的機會,又鼓勵我發展正當的特長和興趣。這樣,我也喜歡到我家附近的小山坡上,煞有介事地做出認真寫生的樣子。這時候,父親隻要有空,就會興致勃勃地踱過來,同我一起坐在草地上,拿過鉛筆左描右畫說:“來,爸爸教你怎麼畫……”父親本來不會畫畫,但因為他是師範出身,會教,有一套一套的理論,讓我受益匪淺。
我們幾個小孩子興起了集郵熱,便到處收撿信封。父親知道之後,不僅幫助我們一起搜集,而且還經常給我們詳細講解外國郵票上的英文意思,使我們從郵票中獲得了很多知識。另外,他對我喜歡唱歌、刻印及積極參與學生會的社會活動,都很讚同。
1946年3月,應美國國務院的邀請,父親與曹禺先生赴美講學。當年,家裏最高興的一件事,莫過於收到父親從大洋彼岸寄回來的信件和禮物了。1949年底,父親應周總理的邀請回到北京,用100匹白布買下了東城豐富胡同19號一個小院,準備全家團圓。
1950年初夏,我們從重慶坐火車去首都。那時我已是一個15歲的小夥子了。父親焦急地站在月台上迎接我們,他一看見我走下車廂扶梯,突然微笑著把手伸了過來,並操著那一口地道悅耳的京片子說:“你好,舒乙!”父親這種鄭重其事的舉動,可把我嚇了一大跳。原來,從小到大,還從來沒有人跟我握手寒暄過呢。一直以來,母親及周圍的大人總是叫我“小乙”,從來也沒有人說“舒乙怎麼怎麼樣”。可是,萬萬想不到自己的父親久別重逢的第一麵,卻給了我如此耳目一新的“突然襲擊”!他實際上是在傳遞一種信息,也是他的一種主張:自己的子侄輩,隻要達到一定年齡,大家都是平等的,都是一樣的。
進入我們的新家,院子裏的各種菊花姹紫嫣紅。我們姐弟幾個興致勃勃地參觀各間房間,發覺父親按照自己的興趣和風格,把這裏裝點成了一個文人之家。
父親非常喜愛這個家,他親自動手布置陳設,每天仔細打掃,還用花木精心裝點。在他和母親的苦心經營下,這靜謐寬敞的小院僅菊花就有幾百盆之多。
父親是一個非常勤奮的作家,寫作是他的職業與生命。有時候,我們兄妹幾個在家中忘乎所以地瘋吵瘋鬧,母親就會趕過來搖手製止說:“喂,你們爸爸正在動腦筋寫作呢,可不能大聲吵鬧打攪他!”我向妹妹伸了伸舌頭,趕快連連點頭:“媽媽,我們知道了……”兄妹幾人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