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來的很早,漆黑如墨的夜空今晚難得零零散散撒著幾顆星子,月亮瘦瘦的掛在上麵,倒也沒那麼孤寂。
酉時的時候又開始下雪了,項府的下人不停地要忙著清掃前院的大路,一場家宴才剛剛結束,戌時之後還有不少門閥要過來拜訪,若是哪個不小心在項府被滑栽了跟頭,那一眾下人就隻能等著吃癟的份。
絲竹之聲不絕,悠悠的飄蕩在項府的上空,項舜之坐在輪椅上任由白笙推著慢慢朝燕子塢走著,身後跟著一眾下人,均是默不作聲的低著腦袋。
越往前走就越是安靜,項府的幾乎是沒有夜晚的,大片大片的燈火通明,恍如白日,還沒走幾步,項舜之就開口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已經戌時一刻了。”少女在後麵回答道。
靜默了片刻,兩人都沒有再講話,來往穿梭的下人一個個火急火燎的匆匆跑過,項府基本每天都能看到這樣忙碌的情形,盛極之時門庭若市,這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
“想不想去看看汴京的夜市?”
白笙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項舜之在跟他講話,下意識問道:“少爺是說現在麼?”語氣裏突然多了些許的開心。
項舜之輕笑一聲,說道:“夜市當然得是這個時候才看,難不成你想要白天再去?”
白笙停下腳步,到底還是年紀不大,平時又出府不多,更別說是晚上,當下臉上一陣笑意,說道:“少爺要去我便去。”
“我自然是想去的,不過,”項舜之還想說什麼,卻被白笙一口接到:“少爺想去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出府了,若是再晚一點,恐怕街上也沒什麼好東西。”
項舜之輕笑:“瞧你高興的,再著急也得先回去拿件衣服再出去,你穿的這樣薄,夜裏風大,現在又下著雪,明日非得受了風寒不可。”
白笙心裏迫不及待,嘴上趕忙說道:“少爺可不要小瞧了阿笙,我身子骨沒那麼較弱,倒是少爺身子不好,我讓下人給你帶了大氅,待會兒若是冷起來,也好禦寒。”
“今日就不必帶這麼些人了,”項舜之說道:“就你我兩個人可好?”
白笙心裏開心,當下道:“少爺要單獨帶阿笙出去,阿笙開心還來不及,那咱們現在就走。”說罷,推著輪椅就要走。
“今天不必要這礙事的椅子,你去把我的拐杖拿過來。”
白笙皺眉道:“外麵指不定要走多少路,少爺腿不好,沒有輪椅待會兒若是累了,阿笙可背不動你。”
項舜之輕輕牽起嘴角,並不理會,朝身後的下人輕輕抬手示意,那下人立刻將拐杖遞了過去。
項舜之雙手嫻熟的撐起輪椅站了起來,他的個頭很高,人也很瘦,緊握著拐杖的一隻手骨節分明,雖然白皙,卻看起來十分有勁。
“怕什麼,若是待會兒走不回來,便隨便找家客棧住下便是。”他說笑著,卻已經率先一步走了開去。
白笙向來不反駁項舜之,當下也不再講話,從下人手裏拿了大氅就跟了上去,雖然項舜之一條腿不方便,但兩人倒是很快就出了項府的大門。
汴梁的大街一向都是沒有宵禁的,這裏民風開放,一到夜晚,不少男男女女都會相約出來逛到很晚才回去,白笙來了項府十年,像今天這麼晚出來還真沒有幾次,平日裏項舜之性子好靜,不是鑽在屋子裏下棋就是坐在樹底下修剪他養的那幾盆薔薇和蘭花,即便是出去,一般也是過節才會象征性的意思一下,但是也不會出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