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出來,隨手把檢查的單子塞進衣袋裏。同樣的結果罷了,複查幾次都是一樣。沒有坐車而是選擇走回去,我已經很久沒有靜下心來走過路了。陽光燦爛,空氣卻是濕濕黏黏的,這是這座城市最明顯的特點,濕的這裏的男人女人都病態般的白。
路過有一處拆遷了一半的平房,最外邊是一道矮牆,已經雜草叢生,其間還開出三三兩兩白的紅的不知名的花。牆縫間也爬滿了藤蔓,鋸齒狀的葉子似乎微微一動就快如利劍。牆頭也有兩三株植物,是同牆角一樣的白花,開得正好。
正當出神間聽到前麵窸窸窣窣的聲音,一看,一個六歲左右的孩子正試圖爬到矮牆上去。我看著他一次次爬到一半又摔下來,卻還是努力地爬。“你要到上麵去幹什麼?”我疑惑地問他,一個六歲的孩子能有什麼想法,無非是好玩罷了。
“花,我想要上麵的花。”他擦了擦臉繼續往上爬。
“地上不是有嗎?”
“我喜歡上麵的。”
我的心猛然一怔,昨夜見到了場景恍如流水般滑過,李維揚萬般無奈的訴說,落直驚慌失措的表情,最後當李維揚隻背對著落直走進陰影裏的時候,落直絕望地喊著,“哥,你是我最親的哥哥啊,為什麼……”車光樹影間我恍惚看到他臉上的悲戚表情,然後聽到昕潔感歎,“太愛一個人,隻能是悲劇麼?”這個答案連小孩子都知道,即使是一樣的也要摘那高處的花,而對地上隨手可得的棄如荸薺。李維揚太寵她也太遷就她,讓落直習慣了他的存在卻不愛他。人往往就是這樣,所以才說人性本賤。而我何常不是呢?對我好的人那麼多,最終隻在乎一個最差的……
回到家,把花瓶裏的尚算繁盛的百合扔進垃圾桶,而把一小把野花插進花瓶裏,放半瓶水和一片維生素c,希望它多開幾天。這是下午遇到的小孩給我的,他終於爬了上去,卻把摘下來的花遞給我,他說,“姐姐,你是想要吧,你一直盯著上麵看。”我笑著謝過他,原來我明明知道的,卻還要一個孩子來告訴我。雖然腳邊無數,我在無意識中就隻注意著牆上的花朵了。這像是一個慣用思維模式,已經深深映在我頭腦中,隻一味地往高處看,固執地以為上麵的就是好的。那麼落直是不是如同我一樣,他對白琪的執念,皆因了她一直把他放在了高處,一直看著上麵的他,無視了身邊的繁花似錦,還要從卑微中開出花來?
門鈴聲打斷了我無止境的聯想。開門一看竟是張晟,看我明顯的吃驚他似乎不悅。徑自走進來坐在沙發上,看桌上擺了束野花,愣了愣卻不說什麼。我給他泡了茶,想了想卻始終找不到說話的契機。片刻之後隻聽得他苦笑,“什麼時候我們之間說話也要打腹稿了……”是啊,自從白崢那天走了之後,我跟他的關係變得很微妙,似乎都怕說錯了話,小心翼翼卻又漏洞百出。曾聽過人說,當你跟一個人說話還要思量再三,當你們冷場到你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下一個話題,那麼你們甚至連朋友都稱不上。我跟張晟,似乎一開始就不是朋友,隻是經過這樣那樣的聯係硬生生牽扯到了一起,以至於現在我們麵對著麵,心卻隔了天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