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陽光明媚,柔風拂麵的日子裏,我們1500名欣欣向榮的學子們即將離開學校母親的懷抱,獨自勇敢地走向屬於年輕人的戰場……”
校長舉著話筒手舞足蹈地在舞台上激情盎然地說著。
那天他笑著,笑得比在開學典禮的時候要開心。
我們穿著整齊劃一的白校服,並排地站在舞台下方,眼眶裏的熱淚湧著溜溜打轉,每個人卻倔強地都不肯讓它流下來。
“洛小陽,你丫把眼淚給我逼回去。”
顧殷咬著牙齒憤憤地低吼著,他一直討厭洛小陽的性格,見不得風雨,又期盼著彩虹。
洛小陽用手掌粗魯得擦了擦眼睛,抹得很用力,眼睛周圍細嫩的皮膚都因此泛紅。
相比讓白色校服沾上他不爭氣的淚水,這種皮膚的疼痛他也覺得是值得的。
周恩來說過,要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
而在我們這1500個人裏,沒有人腦子裏裝著這種滿腔熱血,有的是各自對青春自私的模樣。
顧殷讀書是為了逃離家裏人對他的束縛,而不是希望將自己的青春沉浸在知識的海洋。他一直掛在嘴邊的是遠方,是一個我們從未見過,他也從未見過的神奇的地方。
洛小陽讀書是為了朋友,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人對著鏡子聊天的少年對於朋友的渴望是我們所不能理會的那種情感。
他一直覺得自己隻要離開家鄉來到這無人認識的地方,就能摒棄他過去所有的晦氣,可以像院子裏的果樹枝繁葉茂,碩果累累。
他卻該想到的,無花果的果實雖多卻不結實。
而他就是那無花果樹。
他身邊的人就是樹上多而麻密的黑色果實,一經風吹雨打便都不爭氣的落下來。
這四年來唯一沒有掉落的果實,就是顧殷。
也許是他們像是磁鐵上麵不被看好的北極和北極,要走到一起終是讓人難以置信的。
洛小陽認識顧殷是在開學那天。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一個如此惡劣的男生。
第一個把新生的手冊壓在屁股下悠然地在玩著手機,第一個開學報道弄了個有個性的頭發,第一個開學第一天就打了五六個同級的新生,第一個開學第一天就受到了留校察看的處分。
那時候的洛小陽一直都在以為這是一個剛從精神病院放出來的電鋸殺人狂。
興許是無花果樹盛放開花的季節裏了,洛小陽收獲了很多他可以聊天的朋友。他終於不用麵對著鏡子講述自己夢裏見過的稀奇古怪的東西,這種新鮮的感覺讓他幾近瘋狂,他花一整天的時間把自己這十幾年想要說的東西都囫圇吞棗地塞給他的第一批果實。
也許是他過於興奮與孤獨,總是有說不完的話與人交流,他日以繼夜的說著自己的故事,理想,青春。
於是有一天,刮風了,無花果上麵的果實都被這微弱的風刮落到地上,洛小陽的世界又變成了一顆光禿禿的樹幹,沒有鮮綠的葉子,沒有粗壯的枝幹,在樹冠上還有著一個很早就成熟卻不掉落的黑色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