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
傍晚
荷月國皇宮的禦花園內繁花似錦綠草如茵,美好的園景下成群的宮女和太監忙碌穿梭於貴人和達官之間不時地為各位大人們端茶送水、遮蔭打扇。
園中央一處空地臨時搭建起來一個平台,台上正表演著各種雜耍、舞蹈類的節目。四周圍坐的貴族們有一眼沒一眼地看著那些台上的舞者嬉笑著、吃喝著,一片歡樂景象。
這是荷月國曆時半年大敗西蠻國後特意為凱旋的將士們舉行的慶功宴,被授勳的將軍就有上百個,作為三軍統帥的西寧王韓孤月更是譽滿全國無疑是這次的慶功宴的主角,他的宴桌前不光有皇帝作陪連太子和皇後都陪同在旁。
這樣的情景任誰處在孤月的位置也會意氣風發得意洋洋的,然而酒過三巡的孤月此時卻一臉陰霾地盯著旁邊的太子,渾身散發出令人捉摸不透的黑氣。
“呐,賢侄,這半年來辛苦你了——”皇帝顫巍巍地端起酒樽:“這一樽我權帶表荷月百姓敬你。”
“皇叔,若要說為百姓,這仗我可不會去打的!”孤月獰嘴一笑,邪邪的眼神瞄向太子——“別忘了出征時你答應過我什麼。”
皇帝一窒,連忙笑說:“哈哈,這天氣也不知是怎麼了,才四月就這麼熱起來,原該飲冰酒的,來人,去取冰塊來。”
“是啊,天氣真的太熱了呢,烤肉的火爐叫他們搬遠些吧,很熱呢……”皇後陪笑著拿過手絹替皇帝擦了擦額上的汗再心虛地將太子往身後擠了擠。
“別跟我打哈哈,要來的總是會來的,皇叔你不會不兌現自己的承諾吧!”
孤月俯身上前威脅地瞪著皇帝,皇帝看著他青筋暴突的臉一時心慌竟將手中的酒樽抖落下地濺得皇後滿裙。
皇帝皇後一時為了裙子忙活開來,一群宮女急忙過來幫扶皇後去更衣,太監也慌忙來收拾打翻的酒樽擦拭地上的殘酒。
玩樂的臣子們被這小小的插曲吸引了一下,但看地板很快擦拭幹淨,酒肉又上滿桌間一切如常於是又各自沉湎於身邊的美麗宮女和舞台上豔麗的舞姬去了。
皇帝暗暗叫苦不迭,打了勝仗固然可喜,然而因此要讓他失去最重要的人,這個代價未免太大。如今全盛的孤月挾勝邀功,滿朝文武皆不敢言,饒他是當今皇帝也不敢說半個不字,這諾言看來真的不能不兌現了。
正傷神間忽聽旁邊一個童音道:“孤月哥哥總是那麼愛嚇唬人,連父皇都不喜歡看你凶凶的臉,難怪大家都叫你做妖怪。”
“青雲別胡說!”
皇帝頓時慌了神,孤月的確是妖怪,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妖怪,他雖是皇族支係的子孫卻遠遠比自己這嫡傳正室更有能力來做這個皇上。據說此人剛出生時候天空中出現萬道霞光,有龍吟鳳舞於天,其後即能人語,周歲時更能讀書識字非一般孩童所能。他父親得此奇子自是如獲珍寶,除了同其他貴族一般教育外早年間更尋得江湖異人無數教了他許多匪夷所思的異能,十歲時便能帶兵打仗,大軍過處所向披靡。即使是完全不對等的一比十的兵力對持在他麵前也是摧枯拉朽不堪一擊。
正如他超常的異能一樣,孤月的性情也是異於常人的,此人雖然有極大本領卻不肯為了官爵投身仕途,十五歲後就辭去武官職務和一些江湖異士鬼混在一起,弄得江湖上腥風血雨妖孽重生,提起孤月這個名字夜哭的小孩都能止哭。
他十六歲時西蠻入侵荷月國,西蠻大軍一向勢壓荷月,如此有預謀的大舉進犯不用說荷月大軍自是被打得七零八落。危機之中孤月被他父親喚回帳營,不到一年便將西蠻大軍驅逐出國境。立下這樣大的功勞皇帝立即賞賜了他一個西寧王,也是希望能為國家留下一個人才。然而成王的孤月依舊我行我素,不久就隱逸於官場出現在江湖之中——直到那個為孤月父親送殯之日孤月看見了前來吊唁的太子之後一切突然發生了改變。
孤月開始喜歡入宮朝聖,也開始行走於後宮內院,最喜歡的還是和太子一起讀書識字嬉戲玩樂,雖然太子隻有六歲他卻常常對太子說些隻有成人才能聽得懂的話。
孤月的言行逐漸傳入皇帝耳中,他開始警惕孤月在後宮的所作所為,開始懼怕孤月會因為不當的欲望強勢淩駕於皇帝之上,於是他開始剝奪孤月的兵權,並且阻止孤月進入後宮。最後在西蠻再次侵入並占領了大半個國家後才不得不許下如若凱旋將滿足他一個願望的諾言請他出手救國。皇帝很清楚他的那個願望是什麼,他常常天真地祈禱上蒼希望孤月在戰役中死去,然而戰場上傳來的隻有勝利的消息……
“妖怪?”孤月瞥著太子,突然伸出舌頭做了個鬼臉:“妖怪來了!妖怪要吃小孩子了!”伸出手去抓住了他作勢撓癢癢卻順勢將他摟在了懷裏。
太子咯咯地笑個不停,歡愉的情景一時緩解了皇帝的驚懼,但看見愛子落入那怪物懷中心裏頓時又煩惱困頓無比。
孤月凝視著太子玉琢般的臉柔聲問:“哥哥不在這些日子小雲有每天都想著哥哥嗎?”
“有啊,我天天都聽見父皇的傳令官報告大軍的行徑路程和戰況,知道你每天都打大勝仗,你真是我們荷月國的第一大英雄。”
“這麼說哥哥在小雲的心目中是個大英雄咯?”
“孤月哥哥如果不是大英雄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英雄了!”“哈哈哈哈……”
孤月仰天一陣大笑回過頭來對著皇帝叫:“小雲說我是大英雄,你聽見了嗎?大英雄!是小雲說的耶!”
皇帝勉強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不知該如何作答。此時此景如果叫天能應,他必立即呼天搶地哭求天能相助了。
似乎上天聽到他心聲一般,宴桌一側突然爆出一聲大喝:“大膽狂徒!國宴之上竟敢對我主妄稱‘你我’還對當今太子作出如此不端之舉,縱是功臣也難逃以下犯上之罪!西寧王你有何話說。”
這一聲呼喝驚動了赴宴眾人,大家聞聲望去隻見站立怒斥西寧王的人正是當朝太子太傅冰大人。冰大人受皇上恩寵已久,今日見皇帝受窘無以為報甘願以身犯險出頭怒斥妖怪孤月。
皇帝既欣慰又膽寒,急忙打圓場:“今天是大喜之日,西寧王是我朝大功臣又是我的親侄,君臣之禮暫且不守,大家隨性就好,哈哈……”
孤月鬆開懷抱太子的手熏熏地站了起來:“是哪條野狗在老子開心的時候亂吠,是不是活膩了。”
話音剛落四周圍坐的上百半醉將軍們齊齊跳起,有的抄椅在手,有的更不知從哪裏摸出了私藏的匕首揮舞起來,一幹粗人大聲嚎叫:“誰敢惹怒大將軍,我宰了他!”
四周的文官貴族哪裏見過這種陣勢,頓時嚇得兩股顫顫哭爹喊娘地直往宴桌下鑽。加上宮女和太監的尖叫,宴桌的打翻,酒水佳肴的潑灑,舞台上表演者的混亂逃竄,好好一個國宴頓時不成樣子了。
冰大人長袖一甩:“好一個無恥之徒,老夫為官四十年還從沒見過如此放肆之人。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汝等宵小今日就算一時逞得意氣,他日也必葬身於王法之下。今日老夫舍去一身皮囊與爾等一搏,即使身死也必使正氣弘於天下!”
說話間竟然也自懷中摸出把鋒利匕首向孤月猛刺過去。
眾人大駭,皇帝驚叫:“太傅不可!”
一幹將軍持械就要上前卻見孤月將手一抬製止大家上前,於是紛紛頓住身形。但見孤月迎著太子太傅一伸手輕輕拿住了他手腕,太子太傅一聲痛哼前撲的身形頓時委頓下來,原本通紅的臉也瞬間變成了灰白色。
“我當是誰,原來是太傅啊!半年不見你老人家居然還沒入土,身子骨也硬朗得還可以參軍打仗啊。”
太子太傅被他捏住的手腕哢嚓一響不自然地垂了下來,匕首“哐當“一聲掉落於地渾身上下因疼痛已顫抖得不成樣子。皇帝心痛至極一把抓住孤月的手叫:“賢侄,太傅是一時糊塗,看在皇叔的薄麵放他一條生路——”
“放他生路?隻怕他不肯放侄兒一條生路呢!”孤月斜蔑著太子太傅:“聽說太傅的孫女在我離開京都的這段時間竟然厚顏無恥地攀上了太子,隻待太子成年就要成為太子妃了,可有此事啊?”
“這個……”皇帝一時語塞不知該作何回答。
“不錯,月嬋妹妹已經是青雲的未婚妻,孤月哥哥請你放開太傅,太傅將來是青雲的爺爺,你不能像對待那些下人一樣對待他。”
孤月赫然轉身,不可置信地盯著太子鄭重的臉:“你說,你要選擇娶冰月嬋?”
“正是。”
“你……難道你不喜歡孤月哥哥了?”
“孤月哥哥我一直很喜歡啊,可是這跟娶月嬋妹妹沒有什麼關係啊。”
“當然有關係!”孤月甩開太子太傅一把將太子抓住:“小雲是孤月哥哥一個人的,小雲隻能和孤月哥哥在一起,其他什麼女子都是多餘的,都是禍害!”
“月嬋妹妹不是禍害,孤月哥哥你太用力了!”
太子被他捏得叫起痛來,太子太傅緩過了一口氣見此情景嘶叫著又撲上前來,孤月回身一腳踹在他胸口上,但見太子太傅猶如斷線的風箏一般鮮血狂噴著飛了出去啪嗒一聲掉在幾丈開外的舞台上再沒了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