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宋石安這一生,少年時風流才華遠揚,雖然不說是貌比潘安,但也算俊美少年。而後還高中狀元,一掃家中從前的衰敗,在京城這人才濟濟的地方也占得了一席之地,經營數十年之後,就連朝中也頗有聲望了。如今倒好,居然被自己親生的女兒給踩在了腳底下!這叫他如何能夠甘心咽下這口氣?
但他也是個善於審時度勢的人,心裏雖然不忿,恨不得將子初親手給掐死,但明麵上還是一點也不顯,隻跟著附和道:“是,公主所言極是。公主,王妃,劉總管,內院裏備好了茶,還請幾位進去稍作片刻。”
子初點點頭,道:“恩,叫人去存善堂收拾一下,一會兒本宮是要帶著寧嬛過去拜祭一下母親大人的。還有,母親從前住的院子,我也想去看看。”
宋石安聞言,似乎神色上有什麼變化一閃而過,他旋即垂下眸,應道:“是,請王妃放心,這就派人去安排。”
不多時,眾人便在內室中稍稍坐了一會。子初是不敢喝這裏的茶水的,好在葉赫明露早有準備,讓人用自己帶來的茶換了,子初這次喝了兩口。因見時候不早,便吩咐前去存善堂,也就是宋府的祠堂裏拜祭母親。
存善堂在宋府的最西北麵,平時人極少至。如今雖然早已讓人打掃過,但進去時仍不免讓人覺得有些涼颼颼的陰冷之意。
子初帶著寧嬛先給母親赫連氏上了香行了禮,而後便是葉赫明露也跟著上前拈香,劉產作為皇室侍從,自然是不能如法炮製的,但他也跟在葉赫明露的身旁,向赫連氏夫人行禮問安,亦算是給足了麵子給子初了。
隨後便是宋子清等女眷,一一行禮如儀。宋子清還罷了,她是宋府女兒,怎麼也算是晚輩,隻要行晚輩之禮就好。但這幾位姨娘就不一樣了,她們都是妾室,按理說,是隻能算奴婢的。因此拜祭時不但要下跪,而且還要三跪九拜。章姨娘如今掌事,她自然是姨娘當中的頭一個,子初留心看著她的動作,見她倒也規矩,行動間沒有絲毫僭越無禮之處,倒像是個懂些禮節的人。
這也是一件奇事,想她章姨娘從前那般的默默無聞,難道說,這甫掌事的一年多時間裏,她居然就一下子融會貫通了?
待她行禮過後,接著就是周姨娘。
子初對周姨娘有些印象,因為這位也不是個什麼規矩人,首先出身就十分的不堪,窮苦人家的女兒也就罷了,之前還是青樓裏出來的歌姬。從前朱曉顏掌管內院的時候,也就她才能跟她爭上一爭,但宋石安對其也算有幾分舊情,一個月裏頭,總有那麼幾天是歇在她那裏的,因而為人十分的驕橫而且奢華,雖然無兒無女,卻也毫不將子初這個失勢的大小姐放在眼底。
子初看著她那一身的妖妖嬈嬈,本來就有些不悅。但就在這周姨娘往蒲團上跪下去的時候,卻忽然響起了一聲驚叫聲。
“哎呀血!你們看,真是怪事啊,大夫人的牌位上麵,居然一下子就有血流下來了!這是怎麼回事啊?”
“是啊是啊,你們看,真的是血呢!好可怕,有鬼啊!有鬼!”
眾人一聽這等異象,當下都是嚇得大叫起來。劉產見狀,連忙做了個手勢,讓跟隨而來的皇家侍衛們進來,並拖著自己尖細的嗓子,大叫道:“放肆!王妃與公主還有郡主都在此,你們這些人卻說什麼鬼神出現,這不是藐視皇族威嚴是什麼?哪裏有鬼,誰說有鬼?亂叫的人都給咱家拖出來,一會兒亂棍打死以儆效尤!”
還真別說,劉產這家夥做了幾年的禦前總管,在人前的威嚴那可是拿捏的十分到位了。當下眾人被他這麼一番恐嚇之後,都是呆住在了那裏。而後就紛紛地垂下頭來,再也沒人敢說話。
子初看著牌位上流下的那幾道嫣紅的鮮血,定定的走上前去,剛要伸手拿起牌位時,一旁的葉赫明露就搶先了一步,阻止道:“你懷著身孕,不可冒險,讓我來!”
說完,她便對著赫連夫人的牌位行了個禮,道:“大夫人,本宮知道你或者心中有怨,或者九泉之下也不肯安心,所以才會忽然顯出這般異象來。隻是子初如今懷著孩子,本宮作為她的金蘭姐妹,在此代為查看。若有冒犯之處,懇請大夫人您見諒寬肴!”
這番話說的子初十分感動,也讓她再次確信了,自己之前雖然曾經冒險救過江堅濤,但葉赫明露是真的將自己視作了姐妹的。她是個感恩圖報以心換心的人,所以,才會如此這般對待自己。這世間,總還是心存善良的人為多,自己其實還是很幸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