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之後,我們,似乎就真的變成了兄妹,誰都沒有說破什麼。這樣也好,至少對他來說,我的身份就是一個死穴。
一路上,從我們平時的對話中,我也了解了一些他的背景。
說起來,他與我說了不少他的家世,也讓我心驚膽戰了一下,唯恐他會問我我的身世,我既不想騙他,那到時說還是不說就是個問題。不過幸虧,他沒有多問。而我,當然也與他講了一些小事,並不會透露我的身份。
他的師父就是幾十年前名聲顯赫的竹林狂才——向嘯天。此人滿腹詩書,且武藝超群,先皇在位時曾派人到處找他想請他出仕,但他既稱狂才,自然是相當狂傲的,先皇幾次相請都被拒絕,後來則幹脆跑到山裏自己的竹屋裏隱居起來,安心地做他的世外高人。
——當然,這是朝廷的說法。
而洛驚風告訴我的是,他師父根本沒有“遺世而獨立”,而是瀟灑地在寧國四處遊玩,足跡踏遍大江南北。
還記得我聽到這事時,笑著答了句“‘大隱隱於市’,令師果然是高人。就讓別人四處尋訪終生苦惱,而自己則風流瀟灑,自由自在。”
他也笑道:“師傅的確是個很了不起的人,隻是性子裏的狂放不羈注定了他不適合官場,想必他自己也很了解這一點,所以幹脆對出仕一事避而遠之。”
其實,我想,就像王建業說的那樣,讀書人有誰會不希望有一天身登廟堂,指點江山。向嘯天不願出仕應該多少與先帝有關係。
就連我,對於先帝,隻怕也是不滿居多。我父親雖未習武,但是單以文采而論,當年的寧國應該找不出第二個人來與他比肩。
然而,那時老丞相,就是我爺爺剛剛去世沒有多久,沈家的勢力如日中天,並且在民間極。有聲望作為一個帝王,任誰都無法忍受大臣尾大不掉,所以,他一直都壓製著我父親,甚至讓他去治理水災。
父親對此倒並沒有怨天尤人,他走之前還對我說“這樣也好,能為百姓多做些事實事。”然而,他再也沒有回來......
我長大以後,也懷疑過父親的死因。若說父親和母親沒有武功而難以逃脫突如其來的災難,那大哥自小習武,又怎會那麼容易就死掉呢?
而且後來我也隱約聽說過,那場水災其實並沒有父親以為的那樣嚴重,否則,讓父親失去生命的災難,怎麼父親死後在不到不到半年就完全治理好了?
每每想到這裏,我就會從心底泛起涼意,寒徹全身。然後我會強迫自己停下來做別的事情,不敢想,也不能想。否則,要我怎樣麵對軒冥哥哥?
放下這點不說,先帝與我在史書上看到的那些明君相比明顯差了很多。他並不是那種暴虐殘忍或者是荒淫無道的昏君,但起碼,他也沒有什麼大的建樹,一生碌碌無為罷了。
所以,向嘯天做出這樣的決定其實我倒是很讚同。把自己的抱負寄托在一個沒有希望的人身上,那就是把自己給埋葬了啊。
洛驚風便是在他師父四處遊玩的路上遇見的。
洛驚風本來也是個普通的官宦人家的子弟,但很少見到他父親。據他說,他從小就隻知道父親在京裏當差,他和母親以及爺爺奶奶就住在老家。可是,在他16歲那年,有一天,當他從武館回來的時候,就隻看到自己的家已經被熊熊大火吞噬了,他想救家人,可是旁人死死地拉住他......最後,他見到的,隻有從瓦礫堆裏抬出的三具屍體。
在安葬了母親和爺爺奶奶之後,他本想來京找父親,但是即使有一些單薄的武藝,一個半大的孩子,要長途跋涉到京城,其困難程度可想而知。
說來也巧,那年恰恰是我父母以及哥哥去世的那一年。
從洛驚風的老家到京城,便要經過發生水災的那一片水域。此時,他賣掉家裏房產的錢在安葬家人和一段路程的花費之後也已所剩無幾。
他見到很多流離失所的百姓,骨子裏的善良讓他拿出了自己僅剩錢財的一般來分給那些窮人。
聽到這裏的時候,我還笑他:“原來,你這小就學會了熱心助人,難怪會在這時侯到靈城去。”
他卻沒有什麼表情的變化,隻道:“母親是個很善良的女子,平常也會幫助鎮上的窮人,從小就教育我要在可能的時候助人為樂。”
我知道,此時他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心裏有些愧疚,隻是不知道怎樣開口表達我的歉意。
他卻先笑著說:“沒關係,小時候我還會覺得想母親不夠男子漢氣概。後來師傅卻告訴我,一個人如果連母親都不再思念,那他也就不配做人。”
我心裏一怔,眼裏有濕潤的感覺,我在父母死後,連哭都不曾大聲過,為了那可笑的“高貴”身份。隻在午夜一個人會躲進被子裏,偷偷地掉眼淚。也隻有在那時候,我才覺得,自己也是個普通的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