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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春天過去了,又轉眼,已經是秋蟬在樹的九月了。唐玲玲在太平洋賓館上班,早已適應了賓館的工作,而且,還是賓館的領班了,工資比別的服務員多了一百塊。唐玲玲知道,這一方麵是自己工作不錯,主要的,還是丙梅表姐的關係起了作用。隻是,劉矽一直沒有音訊,讓她的心裏缺了一角。唐玲玲還沒有新的男朋友,所以,劉矽在她的心裏,還占據著重要的位置。

有一天,表姐丙梅要給唐玲玲過生日。表姐在家裏,給唐玲玲準備了一桌好吃的菜,還有一隻蛋糕。表姐還請了慧姐,還有別的朋友。唐玲玲挺開心,覺得表姐真疼她。因為慧姐還沒來,唐玲玲就隨便撿起沙發上的報紙看。報紙是本市的晚報,唐玲玲在看影視明星版上的大美女,看她們的紅唇皓齒,看她們的花邊緋聞。唐玲玲還不知道,在這期報紙的社會新聞版上,報道了公安局偵破了一起謀殺案,在梅花小區建築工地附近一個廢棄的涵洞裏,發現一具高度腐爛的男屍,被害人斷掉了兩顆門牙,根據這條線索,公安部門很快查實,該男屍是梅花小區十三號建築工地的工人劉矽,凶手是同一工地一個外號叫禿驢三的工人,兩人因為一張假幣而積下怨恨,及至大打出手……

唐玲玲沒有看到這條新聞。她是不可能看到這條新聞了,一方麵,這是一張五天前的報紙,另一方麵,唐玲玲從來是不看報紙的,在表姐家看報紙是純屬偶然——唐玲玲的影視版還沒有看完,慧姐就來了,唐玲玲熱熱鬧鬧的生日宴會就開始了。

在這次生日宴會之後,唐玲玲的生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太平洋賓館的水電工,一個樸實而能幹的小夥子,約她出去吃飯。唐玲玲想一想,去了,後來,兩人果然談起了戀愛。水電工姓李,名字很好聽,叫李春江,小夥子哪裏都讓唐玲玲滿意,就是一嘴潔白的牙齒,讓唐玲玲不舒服。因為他的牙齒,會讓她想起她從前的生活,想起那段荒唐的經曆,想起從前的男友劉矽。

九月末的某天上午,唐玲玲和李春江在步行街上逛街,李春江知道她愛吃炒瓜子,專門跑到炒貨店買了一包,放在手裏拿著,和唐玲玲一邊走一邊吃。步行街上人很多,摩肩接踵的,在人流中,唐玲玲意外地看到了老莫。老莫站在街邊,那是一家畫廊的門廳裏,老莫眼皮耷拉著,正拿著手機和誰通話,一副城府很深的樣子。唐玲玲不想被他看到,頭一低,趕快走過去了。但是,卻更加意外地和蘇維埃打了個照麵。在蘇維埃的身邊,那個緊緊貼著蘇維埃行走的,不是小董,而是一個染了一頭紅發的比小董還高的漂亮女孩。蘇維埃牽著女孩的手,熱情地跟唐玲玲打招呼,唐玲玲要是不睬他,又怕水電工心生疑惑,隻好應了一聲,還笑笑。不過,唐玲玲沒有把牙露給他看。唐玲玲感覺到,他肯定是想看看她的牙齒的。唐玲玲的牙齒,是一嘴的狗屎牙,還是已經美白了呢?不要說蘇維埃,就是步行街上的所有人,隻要唐玲玲不張嘴說話,又有誰會知道呢?

唐玲玲拉著李春江,在街心的塑料長椅上坐下來,她不想再遇到別的什麼熟人了,她從李春江手裏拿過裝瓜子的牛皮紙袋,一粒一粒機械地嗑著瓜子。可她的心裏,卻走來許多熟人,一個一個的,在她心裏不停地閃回。她不想和他們相遇,可他們偏偏固執來打擾她。

有一個瓜子,硌了她一下,唐玲玲拿出來一看,竟是一顆牙齒,一顆黃色的兩頭尖尖的牙齒,炒成了和瓜子差不多的顏色。毫無預料的,竟然從瓜子裏吃出一顆牙來,這一突然的變故,讓唐玲玲失聲尖叫:“呀,什麼呀!”唐玲玲手一鬆,牙齒掉到了地上。

李春江也看到了,他無比驚訝地說:“怎麼會是一顆牙齒?”

唐玲玲說不出話來,她用手捂住嘴,啊啊著,她的確要嘔吐了。

李春江找出一塊紙巾,把地上的牙齒包著。

小夥子要去那家炒貨店討個說法,為新交的女朋友出出氣。

但是,唐玲玲一把拉住了他,不讓他去討說法,堅決不讓他去。李春江問為什麼,她也不說。李春江再問,她反而急了:“不就是一顆牙齒嘛,犯得著啊,啊?你連我這一嘴牙都不關心,倒關心這一顆牙來了,你是什麼意思啊?”

唐玲玲想起了劉矽,她雙手掩麵,嗚嗚地哭了。

小夥子非常納悶,他不知道唐玲玲為什麼發這麼大脾氣,也不知道她為什麼如此傷心地哭泣。唐玲玲哭著哭著,就軟軟地倒在小夥子的懷裏了。小夥子心裏熱熱的,更加憐愛他的女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