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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晶晶告訴我她懷孕的時候是在年關將近的一個星期天的下午,當時我剛到她家,我還像往日那樣,迫不及待地就抱她──雲歡雨愛已經習以為常,不需要前戲的鋪墊了。但昌晶晶卻不像以往那樣迎合,她摟緊我的腰,激動地說:“告訴你呀,我可能懷上了。”

“啊?”驚詫一聲。

“是我們的……”

“啊!”我又驚詫一聲。

她的話讓我又喜又怕。喜的是,我們有了春種秋收的成果,也遂了昌晶晶許的心願。那個假韓國棒子一心想讓自己有個兒子,可昌晶晶和她的前任小愛一樣,肚皮一直不見動靜。小愛一年多沒懷上,自己走了,臨了還卷走了一些浮財,雖然價值不菲,對於假韓國棒子這麼大的家業來說,不過是毛毛雨。昌晶晶繼任小愛的空缺已經三年多了。三年多可不是個短時間,昌晶晶也沒覺得哪裏有毛病,怎麼就懷不上呢?昌晶晶曾悄悄去醫院做過婦科檢查,沒有一點問題。這讓昌晶晶很焦急。昌晶晶老家的事解決了,她也有抽身而退的想法,但她答應過假韓國棒子的,如果最終沒給他生個兒子,她會覺得抱歉的。早懷上早生,也就能心安理得地離開了,也就早自由了。這是我喜的理由吧。可這樣的喜並不足喜,感覺怪怪的。感覺像吃一隻甜甜的蒼蠅,雖然甜如甘蜜,畢竟是蒼蠅。盡管,我從內心裏隻把昌晶晶當成超過一般的朋友,但從情感上還是不舍昌晶晶的,有了我們的孩子,而孩子又要歸假韓國棒子,我真的怕了,是好多的怕,具體怕什麼我也不知道。怕就像春天的草芽一樣,見風長。我憑什麼要怕?昌晶晶又不是假韓國棒子的合法老婆,而我是單身族,我應該更理直氣壯地要我們的兒子。但,問題是昌晶晶和假韓國棒子是有契約的,就是說,這個兒子名譽上不是我的,是假韓國棒子的。如果真相被戳穿,昌晶晶無論如何是過不了假韓國棒子這一關的,僅他在她身上花費的錢財,昌晶晶就償還不起,加上我也償還不起。就算把她老家的小樓賣了也無濟於事。

“他還不知道。”昌晶晶卻輕描淡寫地說,“我準備這兩天告訴他……可能……這幾天我要少打你電話,暫時不聯係了,莫怪啊。”

我腦子裏亂亂的,沒有先前那樣的瘋狂。我走進客廳,坐到沙發上。她沒有坐,而是站在一邊。她可能也意識到情況的複雜性了。

“確認?”

“什麼?”

我瞅一眼她的肚子。

她想了想,點點頭,又說:“不用擔心。我知道怎麼說。他會相信孩子是他的。”

這不是我關心的。但我關心什麼呢?誰知道我關心什麼?我自己都不知道,真的。我屁股還沒有焐熱,就離開了昌晶晶家。我得捋捋我的思緒,我得好好想想,不是我不明白,是這個世界太瘋狂。

果然,一連十數天,昌晶晶都沒再給我打電話。我承諾不主動打她手機的。現在更知道她手機不能亂打了,因為不知道她身邊的情況。我的思緒當然沒有理好,而是越理越亂,越理越認不清自己了,越理越不想理了。既然這個世界毫無道理可講,那我的思考還有屁用!隻是我還會想她。想她想她想她,真的難以避免。想她的時候,會拿手機出神。手機上有她的一張照片,是我拍的,不是床上的照片,不是什麼豔照,是她有一天煎雞蛋時,係著圍裙在廚房的居家照,我特別喜歡她當時的樣子,像個勤勞的小媳婦。她的照片,經常讓我淚盈眼眶。你知道,她沒有微信。我要是想知道她的行蹤或言行,隻能靠猜測了,她是在什麼樣的情境下告訴假韓國棒子,說她懷孕了呢?是在某一次做愛過程中嗎?還是在某一個早餐時?或者是在一次雙休日短程出遊中。我知道他們也經常利用雙休日,開著路虎到附近幾個施遊城市遊玩的,在輕鬆閑散的過程中,講出對假韓國棒子來說極其重要的消息可能效果會更好吧。但,無論如何,這對昌晶晶來說,都是個壓力,因為她肚裏的孩子並不是假韓國棒子的──我真為她捏把汗。

有一天深夜,我在夢中被手機鈴聲驚醒了。誰在這時候打電話呢?我摸出手機,看是昌晶晶的,趕快接通了。奇怪的是,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我起初以為是那個假韓中棒子搞什麼鬼,也不敢發聲。

過了一會兒,手機裏終於傳出聲音:“喂……”

是昌晶晶。我謹慎地說:“有事嗎小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