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格言和插曲
誰骨子裏是個教師,誰就僅僅在涉及其學生時才嚴肅對待一切事物,——甚至他自己。
在通往認識的道路上,如果無須克服這麼多的羞恥,認識的魅力就會是微乎其微的。
一個人對待他的上帝最不誠實,因為它不允許他犯罪!
自我貶抑,聽任自己被偷盜、欺騙和剝削,這種癖好可能是廁身人間的一位神祗的羞怯。
“我做過這件事,”我的記憶力說。我不可能做這件事——我的驕傲說,而且不屈不撓。最後——記憶力讓步了。
並非崇高感的強烈,而是它的持久,造就了崇高的人。
誰實現了他的理想,他同時也就超越了它。
有的孔雀不在一切眼睛麵前開屏——而這便是它的驕傲。
如果一個擁有天才的人不至少還擁有兩樣東西——感激和單純,他就令人難以忍受。
一個人的性的程度和類別一直伸展到他的精神的最頂端。
在和平環境中,戰士向自己開火。
自卑的人同時也總是作為自卑者而自尊。
一顆知道自己被愛、但並不愛人的心靈暴露了它的沉渣:——埋得最深的東西翻了上來。
“同情一切人”——這是對你自己的殘忍和暴政,我的鄰人先生!
本能。——一旦住宅著火,人們甚至忘記午餐。——不錯,但他們又在灰燼上補進午餐。
女人依照她失去魅惑的程度學會仇恨。
同樣的激情在兩性身上有不同的節奏,所以男人和女人不斷地發生誤會。
在女人的全部個人的虛榮心背後,始終有起非個人的自卑——為了她是“女人”。
太精明的人一旦露窘相,人們就會開始不信任他們。
可怕的經曆令人猜想有此經曆者是否也是某種可怕之物。
如此寒冷,如此冰涼,竟使人灼傷了手指!每隻觸到它的手都縮回去!——正因為此,有些人以為它是滾燙的。
在一團和氣中毫無對人類的憎恨,正因此而有太多的對人類的蔑視。
男人的成熟就是重新找到孩提時代有過的遊戲時的認真。
羞於自己的不道德,這是階梯的一節,在階梯的盡頭,一個人也羞於自己的道德。
什麼?一個偉人?我始終隻看到他自己的理想的戲子。
當一個人馴他的良心時,它就對我們又吻又咬。
並非你們的博愛、而是你們的博愛的無力阻礙著今日的基督徒燒死我們。
在愛或恨不起作用的場合,女人表現得很平庸。
對於汙穢的憎惡可以如此之甚,以至它阻止我們洗刷自己,為自己“辯白”。
連姘居也被婚姻腐蝕了。
當一個人的才能減弱之時,當他不再顯示他能做什麼之時,才開始暴露出他是什麼。才能也是一種裝飾物;一件裝飾物也是一件遮掩物。
在與學者和藝術家打交道時很容易在相反的方向上弄錯;在一個奇特的學者背後往往發現一個庸人,而在一個平庸的藝術家背後往往發現一個奇人。
我們在醒時如同在夢中行事一樣:我們發明和虛構了我們與之打交道的人——並且立刻忘掉了這一點。
下身是人不易自視為神的原因。
我們的虛榮心希望,我們最擅長的事情恰恰被視為我們最難做到的事情。論某種道德的起源。
從總體上比較一下男人和女人,可以說:如果女人沒有配角的本能,她就不會有裝飾的天才。
凡出於愛心所做的,永在善惡的彼岸。
異議、放蕩不羈、快樂的猜疑、諷刺欲是健康的標記;一切絕對物均屬病態。
喪失理性在個人身上極為罕見,——但是對於集團、政黨、民族、時代卻是常規。
在堅強的人身上,親密是一件羞事——和一件珍品。
滔滔不絕的自我表白也可以是隱藏自己的一種手段。
讚美比譴責包含更多的強求。
一個人有時出於博愛而擁抱某個人(因為一個人無法擁抱一切人),但正是這一點他不可向被擁抱者泄漏……
隻要一個人蔑視,他就恨不起來,隻有當他正視或仰視時,他才恨。
人們不相信聰明人會幹蠢事:怎樣地侵犯人權啊!
優越者的信賴令人憤恨,因為它不允許奉還。
“我討厭他。”——為什麼?——“我不如他。”——可曾有人這樣回答過?
}blr}(《善惡的彼岸》第四章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