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子的淚水戛然而止,氣咻咻地說,姐,你真讓我失望。跟你啥都講了,你還是沒懂我。他抽走了我的靈魂,靈魂,你知道嗎?章草說,難怪每次見你都像失魂落魄的。福子說,我現在就是一行屍走肉。這輩子我是非李一民不嫁的了。半年多了,他沒再碰我一下,我也甘當尼姑。章草說,既然你還想他娶你,為什麼還要激怒他,暴露你身上的惡呢?福子可憐巴巴地說,姐,我實在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章草說,以後不管怎樣不要在孩子麵前發脾氣,你讓他受到驚嚇了。記住,我們什麼時候都不要忘了一個母親的責任和尊嚴。
福子答應好,又伸出右手中指,說,姐,你看,這是李一民咬的。我這手指是廢了。章草看了一眼那變得畸形的指頭,一陣心驚,問咋回事。福子說,這是一個月前的事了。李一民半夜三更約我出去唱歌,說是北京來了一個朋友。我去了,他們是吃過飯了才叫我的。我不在乎,我隻要見李一民一眼,心裏就跟喝了蜜似的。李一民喜歡聽我唱歌,姐,我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章草說,我看不出你有音樂天賦啊。福子說,可李一民喜歡,因為他喜歡,我也就自信,我就上了聲樂班。章草問一節課多少錢。福子伸出倆指頭。章草說,你也真夠有錢的。錢燒得慌吧!福子說,事實是李一民每聽一次都表揚我進步了。章草微笑起來,心裏感歎愛情的魔力啊。
福子接著滔滔不絕,說,我們三個人玩得正開心,一個女人的電話打進來,歡樂的氣氛瞬間就被破壞掉了。章草問,又是那個女人?福子說是的。李一民說著說著,又把電話遞給那位客人,可能是那女人也認識那客人。我聽著就覺得,是李一民向客人介紹他和那女人是一家人。那女人在北京出差,也隻有她出差時他才敢約我出來。我想既然他敢在她不在身邊時約我出來,就說明他心裏還是在乎我的。這口氣我當時忍下了。後來我們又一起把客人送到酒店。我們往回走的時候,那女人的電話又打進來了。李一民就說,我在單位加班啊。不相信,我一會兒用辦公室電話打給你。李一民本來是說好了陪我回家的,卻突然轉了向。我隻有跟著去。他們那棟樓依然是燈火通明。我們進了辦公室,李一民就抓起電話給那女人打電話。可能是那女人懷疑我與他在一起,我聽見李一民說,沒有,沒有,我怎麼會理那個神經病!聽到這裏,我忍了一肚子的火就衝上來了。我跑上去就扇了李一民一嘴巴。我說,李一民,你個王八蛋,你竟然用踩我的辦法討好別人!你是人嗎?李一民張口就咬住了我的指頭。我們扭打起來。我喊冤叫屈,辦公樓裏頓時湧來好幾個人,我當時就昏死過去了。後來,是李一民的朋友把我和他都送進了醫院。我和他在醫院待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才各自離開。
章草又長歎一聲。她沒想到事態會如此愈演愈烈。她無力勸誡什麼,似乎該說的話說得嘴皮都起了繭子,卻像麵對一個毒性頑固的病人,一切的藥物都宣告失效。她真的無能為力。一邊是她的朋友,一邊是她的親人。她希望他們好好的,能合則合,不合則散。可一切都不是她想象的樣子。生活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和預期。她無語地看著福子。兩個人都陷入了無邊的沉默,直到服務員催促打烊,兩個人才如夢方醒。
坐進車裏,章草說,福子唱首歌吧。今天是兒童節,我們也給自己過個兒童節。福子就捏著嗓子唱著兒童歌曲:讓我們蕩起雙槳……章草扭頭看了一眼福子,她發現這時的福子真像個小姑娘。福子唱完歌,章草說,我一早收到一條信息挺好的。他是這樣寫的:祝“小朋友”永做小朋友——簡單看世界,快樂過生活。我也希望福子天天都有唱兒歌的好心情。福子笑著說,謝謝姐姐。章草說,我發現你真是唱的比說的好聽。福子說,那以後我就不說話全唱。章草說,你還別說,這真是個好主意。什麼不開心的事你想用歌聲表達時可能就成開心事了。章草說著,就套用《讓我們蕩起雙槳》的旋律自編自唱,福子搖頭晃腦地應和:今天是我們永遠的兒童節,我們都逃出了不幸的婚姻,現在又期待進入新的婚姻。我們愛的人,你們能不能付出一顆純真的心,別讓她千瘡百孔,因為我們還需要這顆心引領我們過上有你的生活……
茫茫夜色裏,微雨紛紛。章草開著車,邊唱邊按下窗玻璃,陣陣涼爽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