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培堅
1994年，我曾經在一所靠近山腳下的鄉村小學呆過。記憶中，在那所小學校裏，曾經有一棵高大的楓樹，讓我有過揮之不去的青春懷想。
在江南的暖濕氣候中，這棵靠著圍牆的老楓樹，似乎常年都是綠的，這跟喜歡浪漫的男女青年來說，這綠色且枝繁葉茂的楓樹，似乎就少了些愁緒，少了些浪漫的味道。但是，就是這棵高大的楓樹，卻在我寂寞而孤獨的1994年，帶給了我許多厚實的記憶。
那時，我剛從山區調到家鄉，就來到了這所學校。那學校的四周，有許多果樹，一到秋天，自然是果實累累，讓人垂涎。可是我的心情卻好不起來，年輕時的向往，和心比天高的理想，被現實的大手一一抹平，我感到了鬱悶，我常常長籲短歎。由於家離學校不遠，於是，偶爾也住校。晚上，我常常一個人拿著一本書，來到這棵青碧的楓樹下看書。看著這棵楓樹，我隻是奇怪，這棵楓樹，咋都十月了，它還是無限的碧綠？為什麼它就沒有一點浪漫的氣息，沒有一絲深秋的顏色？望著楓樹後麵紅色的磚牆，望著磚牆後傳來的哀怨的笛子聲，我靠著這棵古老的楓樹，陷入了長長的懷想之中。
那時，我曾經想，我什麼時候能實現自己的理想？我什麼時候，可以讓自己的文學之夢成為現實？我把垂掛我的頭上的幾片綠楓葉摘下來，夾到書頁中，我希望，這些楓葉，能不時地激起我沉睡的記憶，能補充我缺失的才氣，能以我的努力，成就我的作家之夢。
十幾年過去了，當我終於能自豪地把每一篇文字都變成鉛字的時候，我笑了。一天晚上，我無意中掀開一本1994年的雜誌，看到了幾片1994年楓葉夾在書中的某一頁，頓時，我記憶的閘門就長滿了綠色的楓葉。我輕輕推開了窗戶，在蛙聲四起的夜色中，我的窗外，一片墨綠。
歲月荏苒，我重回故地。發現以前的學校，已經被一座高大恢宏的建築取代，現在，這個嶄新的學校，將迎來更多的學生，在充滿生機的校園四周，依然有著風生水起的綠色，依然有著果實累累的芒果樹和枇杷樹。可是，那棵高大而古老的老楓樹哪裏去的了？我四處搜索，卻再也找不到它了。
1994年的楓樹，已經消失了。不知是誰家的錄音機，傳來了那首1994年流行的歌曲：“人依舊,歲月流轉愁緒望斜陽，多少風霜,多少心酸，都付風中飛揚……”
我長長歎了一口氣，我想，在我的心裏，不僅僅隻是消失了一棵楓樹，隨著歲月的扭轉，一些令我懷念的東西，也將消失殆盡了。
本文首發2008.7.11《連雲港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