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寅時了,奴婢來伺候您起床。”床幔外,一名穿藍色短袍的嬤嬤微行一禮,麵色恭敬。
話音剛落,便帳內有窸窸窣窣聲音響起,有稚嫩聲音吩咐道“進來吧”。
藍衣嬤嬤微一躬身,將屋裏的燭火悉數點亮,向門口方向道,“寅時,北寧郡主洗漱更衣。”
話音剛落,厚簾被掀開,等在臥房外暖閣裏的婢女們魚貫而入,有的手捧熱水,有的手捧漱盂,有的手捧妝匣…
藍衣嬤嬤上前一步拉開床幔,隻見一名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已經端正坐在床邊,她身量還小,看起來也就六七歲光景,眼皮沒精打采的半闔著,坐在那不過是小小一團。
婢女們有條不紊的依次上前為她洗漱穿衣,不過盞茶時間,小姑娘就已經完全醒了過來,大眼睛裏閃著靈動的光,坐在銅鏡挑挑揀揀的指揮婢女為她編頭。
那藍色短袍嬤嬤垂首道,“郡主,今日早課要臨的碑帖,昨日世子已經差人送過來了;給王爺王妃請安後,要去書房清流先生處,今天的課題是”論禮“,您昨日整理的書籍資料奴婢已經放在的書箱裏了;午膳後,阿日善師傅在演武場等您,今日您和赫藍極王子要通過這個月的武試。”
小姑娘用手擺弄著剛編好的辮子,仿佛並沒把她的話放在心裏,隻拿眼睛看著外麵飄飄灑灑的大雪,待那嬤嬤說完停下半天了才收回視線吩咐道,“景嬤嬤,把昨日赫藍極忘在這的虯鱗槍藏好了,他如果來找就說沒瞧見。”
景嬤嬤眼角抽動了一下,但還是恭敬的答了一聲“是”,回身吩咐了身邊的丫頭幾聲,丫頭慢慢退出房門,想必是已經去藏了。
小姑娘笑眼彎彎,看上去心情極好。抖了抖身上剛剛穿好的黛藍雙魚襖。揉了揉頭上軟綿綿的銀狐毛發飾,一旁的婢女忙為她披上鬥篷,拿起書箱,往小書房去了。王府外,馬蹄陣陣,一聲尖利的嗓音劃破了寧靜的冬日午後,“聖旨到,北原王府接旨”,北原王府門戶大開,全府上下嚴陣以待,北原王赫崇攜家眷客堂接旨,小姑娘被嬤嬤從小書房叫出來,見父王麵色不善,匆匆見了禮就悄悄挪在世子赫藍琛身邊。待人都來齊了,便聽得那傳旨太監擎著尖利的嗓子,“皇上有旨,邀北原王攜世子進京述職。”話音剛落,就隻聽得身邊一片抽氣聲,小姑娘不明就裏,隻感覺到身邊的赫藍琛身形微微一晃,小姑娘伸手扶了一下,“世子哥哥,你怎麼了?”。
赫藍琛沉默了一瞬,搖搖頭,順了順小姑娘的辮梢,微微一笑,“哥哥沒事”。
小姑娘不疑有他,伸手握住了赫藍琛的手,待那傳旨太監被王府總管帶下去後,隻擎著彎彎的笑眼膩在赫藍琛膝蓋上,赫藍琛將她抱起來,小姑娘就順勢往前一趴,摟著赫藍琛的脖子,“世子哥哥,剛剛傳旨的太監說要你跟父王上京,外祖母五十大壽的時候你都去過了,為什麼這次還是你去呢……我長這麼大還沒去過京城呢。那你這次回來別忘了帶新鮮的玩意兒回來哦,對了,上次曹長史帶的鳳梨酥我不愛吃,你也不要給我帶了……”小姑娘越說越興奮,卻沒見赫藍琛溫柔笑著的眼光又一寸一寸的黯了下去,窗外呼嘯著的北風卷起綿紗似的大雪,將一輪黯淡的冬日掩映的仿佛馬上就要消散。
“哥哥這次,怕是回不來了呢。”
小姑娘沒有聽清,正要再問,卻見他的另一個哥哥赫藍極在前麵氣呼呼的跟她比拳頭,小姑娘一樂,便鬆開世子哥哥,抄著鞭子蹭蹭的跑過去了。
赫藍琛看著剛剛還抱著她的雙手,在冷風中慢慢的攥了起來。隻留一聲歎息。
藩王入京,不得停留超過十日。自從北原王攜世子進京述職開始,赫藍真跟赫藍極便數著日子在王府門口等著,左等右等卻隻等到北原王獨自回府。皇帝降詔,“北原王世子赫藍琛久居北原雪域,仰慕京師文化,皇上憫其拳拳求學之心,特許赫藍琛進京入侍。”“父王,皇上為什麼要世子哥哥入侍?”
“父王,書裏麵說,世子入侍就是去做質子。”
“父王,哥哥做錯什麼了嗎?”
“父王,哥哥什麼時候能回來?”
北原王抱起一雙兒女,良久卻什麼也說不出來,隻用手輕輕摩挲著他們的頭發,“你們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