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氣得跳腳:“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插手衙門的公務了?”
張文峻看看她,又瞧瞧她手中的狀紙,問道:“敢問沈三少,你以什麼身份,要求本官收下狀紙?”
沈西語塞,趕忙把白紙塞回王大成手中。人群一陣哄笑。
沈達允見狀,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把沈西護在身後,大喇喇地瞟一眼張文峻,對著人群大吼:“哪個在笑,老子……”
“義父!”沈西趕忙攔住他,急巴巴地示意王大成上前。
王大成趕忙高舉狀紙。張文峻看都沒看他,對著沈西輕聲吐出四個字:“白狀不受。”
沈西早有準備。她清了清喉嚨,朗聲說:“自古以來,多少窮苦百姓或蒙受不白之冤,或被奸人陷害,落得家破人亡,或遭遇財產損失,流落街頭。他們不識文字,更不懂律法,隻能拿著白紙,跪求官府為他們做主。但凡清官,哪怕隻是稍有仁愛之心的小吏,都不忍心百姓受苦,必定會收下狀紙。”
她這番話說得聲情並茂,如果跪在地上人是王鐵牛,圍觀的百姓未必不會動容,可王大成做的缺德事太多了,大家頂多唏噓眉娘的遭遇,無法對他生出同情心。
沈西見眾人無動於衷,隻能使出激將法:“張大人,您不會是不敢收吧?”
“倒不是不敢。”張文峻依舊不慌不忙,“我想請教沈三少,你和此人什麼關係,為什麼替他當說客?”
“什麼關係?”沈西不解,脫口而出,“自然……”
“自然是沒有關係。”沈默高聲打斷了沈西。此刻,他就站在縣衙的東側門後,遠遠望著台階下的眾人。
“爹爹!”沈西快步走向沈默。
沈默深吸一口氣,雙手攏在袖中,緊握拳頭。他想要抬腿邁出門檻,隻見門前黑壓壓一片人頭,都是圍觀的百姓,他默默放下右腿,止步不前。沈西已經十七歲了,而他也有十餘年沒有跨出縣衙的門檻。
“沈主簿。”張文峻隻說了三個字,眼睛盯著沈默。
沈默的額頭沁出一層細汗,臉色蒼白得可怕。沈達允見狀,揚聲說:“你身子不舒服,出來幹什麼!”
“爹爹,您不舒服嗎?”沈西一臉關切。
“我沒事,你先回家。”沈默話畢,大聲吩咐門子,“開正門,迎張大人入內!”按律法,縣衙的正門隻允許知縣及上級官員通行,其餘人等皆由東側門進出,謂之“生門”,死囚隻能走西邊的“死門”。
因為縣衙事物繁多,特別是繳納春秋二稅的時節,進出衙門的人更是絡繹不絕,所以大多時候隻是在重要節日執行這項規定。不過,沈默、沈達允等人從未逾矩。算起來,自上一任縣令辭官還鄉,這扇大門已有百餘日未曾開啟。
此刻,隨著沈默一聲令下,朱漆大門緩緩開啟。沈默快步走下台階,低眉順目地站在張文峻麵前,拱手道,“張大人,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