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自然不知道張文峻所想,她滿腦子都是風無瑕之言:不管王鐵牛是潛在的受害人,亦或是嫌疑犯,把他留在縣衙才是明智的選擇。這話讓她輾轉反側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她明知不可能,還是想求一求沈達允,派捕快保護王鐵牛一家,結果哪裏都找不到沈達允。她隻能匆忙趕去王家村,沿途聽到百姓們議論紛紛,指責王鐵牛看似憨厚,實則仗著一身蠻力,逼得王大成上吊自殺。
沈西忍不住替王鐵牛辯解,並沒有任何效果。她害怕王鐵牛聽到這些話氣得揍人,反而做實了“霸淩”的名聲,急得團團轉。
正當她一籌莫展之際,突然想到了偷竊鄒叔言香囊的那名少年。她直奔少年的住處。
破舊不堪的茅草屋內,少年的母親虛弱地躺在木板床上,少年一邊照看母親,一邊編織竹製品。沈西不請自入,拿起一隻栩栩如生的螳螂,問道:“幹嗎呢?”
少年見到她,眼中露出幾分驚喜,卻又別扭地擰過頭去。少年的母親掙紮著想要坐起身。沈西趕忙扶著她睡下,“您別起來,大夫說,您這病需要臥床靜養。”她替女人掖了掖絮被,轉頭去看少年。
女人虛弱地說:“沈三少,您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
“娘,以後我一定會報答她的。”少年一邊說,一邊拿起桌上的竹蝙蝠塞給沈西,“掌櫃的說,我學得很快,編得又好,以後他都會用我。”
沈西輕輕撫摸手中的竹蝙蝠,由衷地笑了起來。她沒有料到,少年這麼快就找到了謀生的活計。
女人在一旁幫腔:“沈三少放心,等我身體好些,也可以做些縫補漿洗的活,我不會再讓他上街……”
“娘!”少年打斷了母親,握著小拳頭向沈西承諾,“總之,我一定會報答你,不會白白拿你的好處。”
“想不想現在就報答我?”沈西拿出錢袋子,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幫我幹活,我替你母親抓藥,如何?”
少年想也沒想,滿口應下。沈西怕女人擔心,把事情的原委向她交待了一番,又教導少年,應該如何向村民們描繪昨日的堂審。少年拍著胸脯保證,一定讓王家村及附近村落的百姓全都知道,王大成壓根不是自殺的,王鐵牛也是受害人。
沈西不知道自己的方法是否可行,她隻是在義學偷聽過丁伯仲講課,知道巧妙的語言可以引導輿論,卻從來沒有實踐過。她心事重重地替女人抓藥熬湯,終究還是放心不下,匆匆趕往王家村。
王家村距離桑園並不遠,她沿著段家橋一路往西,大約走了半個時辰,一片片農田映入她的眼簾。為了提高農作物的產量,縣衙在多年前推行“深耕細作”,要求百姓在春耕的時候,把凍了一個冬天的土地深耕一遍。相比播種,耕地的勞動量更大,所以春耕是一年中最忙碌、最辛苦的時節。
沈西遠遠看著王鐵牛家租種的水田。這片水田算不上肥沃,再加上地形較高,不利用灌溉。不過,自從王鐵牛租了這塊地,這裏便成了全縣產量最高的水稻田之一。此刻,王鐵牛穿著單薄的粗布衫子,正拿著鐵耙翻土。他家沒有耕牛,隻能靠人力把土地全部翻鬆,再用鐵鍬與鋤頭挖出幾道水渠,便於以後灌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