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吧,原打算明早啟程,隻好緩一緩,我派家人現在就送您回
家。幫助老人家將喪事處理一下,明兒是出殯的好日子,讓他們
幫老人家將事情了結之後我們再上路。
張王才言畢,吩咐三護衛隨家院一塊兒去老太家料理喪事,
身邊留下護衛李、廚娘二人。
三護衛與家院受令而去,家院身強力壯,主動地背上老太,
一行人離開客棧出門去了。
張王才目送著他們離去,轉身又吩咐護衛李:你和廚娘一塊
兒在家照管好孩子,我想與夫人去外邊走走。護衛李爽快地應
答:大人放心地與夫人玩一下,我與廚娘一定會照顧好公子小姐
的。
雨過天晴,偏西的太陽紅豔豔的。天空上飄飄緲緲的雲絲
兒、雲片兒,潔白無瑕地你湧我擠、歡騰著奔向北方而去。一陣暴
雨,大地就像經曆一次沐浴,顯得格外地妖嬈嫵媚,格外地生機
勃勃。藍天裏展翅的小鳥,穿雲破霧歡聲高叫著。一道美麗的彩
虹,橫跨在天穹上。小鎮集市,暴風雨過去更顯得新鮮,趕集的人
來車往,嚷買聲、叫賣聲不減繁榮。
張王才與夫人珍珠格格走出集鎮,沿著鄉間的小徑,漫無目
標地散著步。路邊的小草掛滿了露水珠,蜂飛蟬鳴,粉蝶兒在花
草叢裏上下翻飛。一層一層的梯田麥浪翻滾,雨過天晴的綠樹叢
林開心地展示著英姿。
鄉村的風景真美!珍珠格格跟隨在張王才身後,大自然的山
山水水讓她沉迷,不禁從心裏發出感歎。然後問:你這是領我去
哪呀?
張王才心裏鬱悶,自己也不知道去哪。唉歎一聲自語著:散
散心唄,我也不知道去哪。
珍珠格格才不相信相公有如此雅興,丈夫一定有苦悶的心
事。究竟有啥難言的苦衷,一問不就清楚了:我說相公,心裏有
事就說出來吧?別憋在心裏憋出病來。
張王才苦悶在心,這話不假,既然夫人看出了苗頭,那就開
門見山說出來得了。張王才一聲長歎:唉,尋尋覓覓,前世今生如
此懸殊,讓人扼腕痛惜。一想著前世淒風苦雨,我就忍不住想痛
哭一場。
珍珠格格一聽夫君將輪回重提,自己也不免有幾分感傷,輕
聲勸說:相公,你領我出來散心就該開開心心地才是,這鄉村陽
光明媚,風景優雅,你我應該快快樂樂的。
張王才心中藏事,這事非同一般。前世今生兩相對照讓人哭
笑不得,如何能高興起來?他明知夫人用心良苦,怎奈這輪回之
事讓他不得安寧。
他半天沒言語,倒把珍珠格格急壞了。她問張王才:喂,我說
相公,奴家是誰你不明白呀?有話不說憋出病來還得奴家侍候
你。
張王才見格格生氣了,不得不吐出苦衷,他長歎一聲:也沒
什麼大不了的事,卻是讓人難以忘懷,一想著它便由不得人不痛
苦。
珍珠格格追問道:既然是痛苦之事,你就直言相告,讓我也
好替相公分憂。
張王才眉頭緊皺,悲哀地說:算不了大事,也不是小事,還是
輪回這事我還沒跳出來。
珍珠格格一聲高叫:我的天爺你老提那輪回幹嘛!生生死死
乃定數,榮華富貴是天意。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明日是與非。難
得今生好好地把握,做好份內之事才是做人的道理。是就是,非
就非,前世今生是是非非說得清楚嗎?講不清楚的事又何必自尋
煩惱呢?
張王才頗有同感:夫人旁觀者清,你是不知道我前世的遭
遇,自然不會感同身受。實話告訴你吧,這塊地方是我前世生活
的地方,也是那艱辛回憶的地方啊……
珍珠格格撲哧一笑:哎喲相公,人世滄桑誰能料定,生生死
死誰能搞定。人生功過神靈裁定,善惡有報此乃天理。相公前世
積德,行善布施,此乃善舉感動了上蒼。今生享受榮華富貴得之
不易,來世呢是不是夫妻誰能料定?相公啊,聽奴家一言,忘掉過
去珍惜今日,做好份內之事,問心無愧才是做人的道理。前邊的
路還長著呢,總得要人走下去呀!
一番談話,心結沒了,張王才這才從痛苦中解脫出來:是啊!
夫人講得沒錯,路還長著呢,路還得走下去。自己身擔重職,多少
事等著自己去主持,豈可掉以輕心,喪失意誌消極沉淪?夫人說
得對,忘掉過去,麵對未來才是男兒的所為,不愧對自己的人生。
夕陽如血,清風涼爽,黃昏漸漸臨近。飛翔在藍天的鳥兒各
覓棲息之所,飛向樹林裏,撲向叢林間……
張王才與夫人回到客棧,護衛李與廚娘正和兩個孩子玩捉
迷藏。兩個孩子一見父母出現,歡蹦著撲向父母懷裏撤歡取樂。
用過晚飯,各歸臥房,鼓交二更,三個護衛和家院一行從老
太家回到客棧,張王才得知喪事已經辦妥,老太也已安置好,還
聽說老太的孫子人小誌氣高,對他的奶奶極其親熱。張王才心
裏明白,那老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他相信老太的晚年是幸福
的,幸福出自那休戚相關的孫子的孝心。一樁大逆不道的案子便
這樣由老天來結束了,張王才心安理得地很快就進入了夢
鄉——
張王才獨身一人,興趣盎然地行走在鄉間的小路上。山青
青、水藍藍,太陽紅豔豔,天空湛藍藍。張王才走啊走啊,走到了
五裏坪,麵前一座鬆林崗,參天的鬆樹遮天蔽日。一走進鬆樹林
裏什麼也看不見,隻聽見淒厲的呼呼的風聲,慘烈的嘩嘩嘩的鬆
濤聲。張王才正捉摸不透這鬆樹林奇景怪聞,突然間,一聲低沉、
悲涼的哭泣之聲飄緲過來。那聲音嗚嗚咽咽,聽得人毛骨悚然。
張王才心下明白,這淒涼悲聲之中定然隱藏著冤屈。是誰
呢?荒郊野外四下無人。張王才憐憫之心油然而生,於是開口問
道:你是何人?有何冤情?請你現身道個明白,本官為你作主,替
你申雪鳴冤。
話音剛落地,刹那間,呼嘯的陰風平地而起,一個婦人伏跪
在張王才麵前,放出悲聲:大人啦,你要替民女申冤哪!
張王才聽出這女子冤屈在身,於是問道:你有何冤屈,不妨
仔細道來,本官一定替你作主還你公道。
跪地的女子又一陣慟哭,哭過之後,淒淒切切地說道:民女
姓楊名芳,祖居五星亭。民女相公唐亥春,如今是集鎮上糧莊主
人。這糧莊原本是民女父親所開,唐亥春原是我家小二。家父認
為唐亥春聰明過人,多年來視其如親生骨肉,又將我許配於他。
唐亥春入贅之後,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倒也像回事兒。去年春天,
家父去鄉下收債,不幸遭強人打劫,命喪在這鬆林崗。從此以後,
糧莊生意便改弦易轍,變成了唐亥春的產業。家父在世之時,民
女還有一繼母,繼母為父親生了一子,如今年僅五歲。去年家父
一過世,唐亥春便將繼母趕回鄉下五裏坪。民女認為不公,時常
與他爭吵。殊不知這唐亥春人麵獸心,欲將我置於死地。他趁我
去五裏坪探望繼母,暗中收買殺手假扮攔路搶劫,將民女殺死在
這鬆林崗。地方上風俗規定,冤死鬼不能回家人殮。就這樣,民女
死在外邊,草草埋葬在鬆林崗。我與家父慘遭毒手,從此變成了
孤魂野鬼,大人若是不信,請您抬頭看看,就在大人的腳下邊,兩
座墳塋就在麵前。
張王才聽信了那楊芳所述,著實地大吃一驚。照她手指方
向,果然瞧見了兩座土墳,埋在一棵蒼勁挺拔粗壯的鬆樹旁邊。
張王才大驚失色地回轉頭來,正待進一步仔細詢問個中情節,倏
然間過來一陣陰風。陰風過去,張王才再睜眼一看,不見了訴冤
的楊芳,急得張王才跺腳高喊:別急著走啊我有話呢……
張王才在夢中喊叫不打緊,這一聲喊叫驚醒了睡夢中的孩
子,兩個娃驚醒過來高聲叫嚷著娘親。其實珍珠格格也被張王才
這一聲叫喊驚醒過來了,她一邊責怪著丈夫,一邊哄著兩個孩
子:快睡吧小乖乖,你爹又發神經了。不知事的兩個孩子,一個問
娘:娘親,神經病啥樣兒啦?一個問他爹:爹,神經病吃人嗎?
張王才哭笑不得,搖頭歎息著。
那真是——
有口難辯是與非,信口雌黃能哄誰?
夢由心起搞不定,道是無情卻有情。
第十一章 勘冤魂身臨其境 剖案情撲朔迷離
一覺醒來是清晨,清晨的陽光美麗,風兒清新。
張王才用過早餐之後,改變了歸家的日程。他讓護衛楊、護
衛李跟隨自己去五裏坪,其他的人連同家眷留在客棧待令。
張王才一行三人,騎馬一路打聽,半個時辰就到了五裏坪。
張王才來到這裏,正如夢兆所示,果然有一座涼亭,涼亭的邊沿
上,長著一棵高大的大榕樹。
大榕樹多少年了,無人知曉。隻知道這大榕樹粗壯葉茂盛像
一把傘,隻知道這大榕樹五六人牽著手才圍得過來。大榕樹下有
一條道路,一端是來路,另一端通往縣城。五裏亭住著一戶人家,
一對孤寡老人,聽人說無兒無女,守著這破草亭賣點水果花生糖
果茶水維持生計。聽人說,這一對老夫妻,原來有兩個兒子,戰亂
服役後死在戰場上,生活來源地方官府救助一部分,老兩口自個
兒負擔一部分。歲月滄桑,相依為伴,湊湊合合地過著日子。
張王才一行走進茶棚,要了一壺茶閑聊。張王才一邊喝茶,
一邊尋找著機會問訊著老叟:請問老人家,此處便是五裏坪嗎?
老叟放下手裏的活計,熱情答道:客官算是找對了,此處便是五
裏坪。客官是尋親人呢,還是路過此地啊?
張王才見老人家對人熱情,謝道:謝謝老人家指點,該處附
近有沒有一處鬆樹林啊?
老叟說話興趣上來,索性將知道的全部告訴了張王才:客官
有所不知,離此處五裏地有一處鬆樹林崗子,最近那林子裏常鬧
鬼,接連給強人殺死了兩個人。那兩個野鬼回不了家,就埋葬在
那鬆樹林裏。聽人們說,那片林子一到黃昏常有鬼魂出現,嚇得
人們夜裏再也不敢走那條路。奇怪的是,死在林子裏的兩人是父
女,原本是鎮上有名的糧莊主人。算是有錢的人家了,死得這麼
慘還不算,人死在荒郊野外是不能人殮的。或許就是這冤魂在作
怪吧。有人稱,大白天在林子裏還能聽到那糧莊父女倆說話呢。
客官你們是外地來的吧?如果是為趕路,最好趁這大白天經過那
座鬆林崗,一到晚上,誰也不敢從那裏經過了。
張王才聽到這裏,心裏有數了,想不到老叟一番言語,恰巧
與自己的夢對上號了。用過了茶點,付過錢,一行三人又上路了。
一路行進,正像老叟指引的,沿河而上,不出幾道彎,果然前邊綠
茸茸地一片鬆林崗。
張王才來到鬆林崗前,三個人全部跳下馬來。手牽馬韁緩步
而行。張王才一邊走,一邊心裏回憶著夢境中的情況。來到一株
高大的鬆樹下邊,果然瞥見一新一舊兩座墳塋。說這是墳塋.又
像是兩個小土堆。張王才圍著土堆仔細勘察,希望能尋點兒什麼
線索。兩個護衛緊隨左右,緊張地手握劍柄。
張王才在林子裏轉了半天,仔細勘察,不放過任何蛛絲馬
跡,仍然一無所獲。除了鬆濤聲淒厲地呼嘯,什麼也沒發現。張
王才並不死心,吩咐二護衛坐下歇息。三個人剛坐下來,平地忽
然刮起一陣陰風,沙石滿天,讓人睜不開眼。冥滕之中,聽見了女
人的哭聲,男人的悲聲。張王才大聲喝道:是人是鬼你現身說話!
話音落地,一申嗚咽聲漸漸遠去,陰風平息了,沙石平靜了,
一切又複歸於寧靜。
張王才待風沙平靜之後,帶著兩個護衛原路返回,再一次來
到五裏亭茶棚處,要下茶點歇腳。老叟一見三人去而複返,奇怪
地問:客官,去過鬆林崗了?
張王才實話相告:去過了,我想向老人家打聽一人?
老叟熱情地問:誰呀?瞧我能幫上忙不。
張王才道:老人家剛才所言,那糧莊已故老板還有親人嗎?
老叟一聽打聽這事,深表同情地說:唉!提說這事啦,讓人替
他傷心。客官你有所不知,那已故的糧莊老板,除了與前夫人生
有一女,哦,就是已經死了的那位姑娘;另外與後夫人成婚後育
有一子,大概就五六歲吧?打從那糧莊主人被害之後,糧莊便改
頭換麵成了他女婿唐亥春的了。唐亥春這人麵獸心狠毒,糧莊老
板父女相繼慘遭毒手不說,還將那後夫人和幼子趕回鄉下,如今
就住在五裏坪,穿過鬆林崗,不遠處有一座楊家莊,到那兒一打
聽便找見了。提及這唐亥春,真是披著人皮的狼。他從外鄉流落
到此,露宿街頭才十二歲,糧莊老板瞧他可憐就收為義子,將其
撫養成人,後來又招贅為婿。人常說這人心隔肚皮,心黑不見底。
世上出現這種敗類,給人丟盡了臉。蒼天在上,為什麼不將壞人
收拾幹淨啊!
老叟講到動情處,不禁潸然淚下,情不自禁地放出了悲聲。
張王才見狀,同樣氣憤填膺,恨不得將唐亥春立刻繩之以
法。一想到缺少證據,隻好忍耐一時。見老曳抱打不平敢講真
話.從內心裏欽佩這位老人。一見老叟哭出了聲來,隻好好言相
勸:先生聽我一言,自古善惡皆有報,隻是時候還未到。老先生請
放心好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懲處惡人隻是遲早之事。張王才
言盡於此,再一次謝過老叟,付過茶錢,帶領著兩護衛重返鬆林
崗。
此番前往鬆林崗,不是緩步而行,而是打馬揚鞭快速穿過,
直奔楊家莊而去。三人來到楊家莊,正如那老叟所言,一打聽糧
莊楊老板遺孀,村裏人都知道。張王才沿著莊人的指點,來到莊
西頭一間破敗不堪的茅草屋前,楊王氏三十多歲,過早的生活折
磨,使她就像一個老婦人,一張憔悴的臉皺紋滿麵,兩鬢出現了
白發。再瞧那身邊的幼童,一張失血的臉,半點兒瞧不出兒童的
天真活潑。張王才三人一進破木門寒氣便竄上了心來,真不知這
母子倆是如何打熬著日月?
楊王氏正在做飯,鍋台是用石頭壘的,上邊架著一個破鍋,
鍋台下邊燃燒著柴草,煙熏火燎地讓人睜不開眼。再瞧那鍋裏
邊,煮了一鍋野菜。聽莊裏的人講,這楊寡婦守著糧莊餓肚子,
守著洋房住草房。回鄉一年多來,吃的沒有,穿的也沒有,鄉親
們看不過去,東家給鹽,西家送糧湊湊合合地對付著日月。莊裏
人一提說如今糧莊的老板黑了心,都說唐亥春六親不認,從來不
過問這母子倆的生活。
張王才身臨其境,自己做為奉旨欽差八府巡案,審閱過多少
案件,頭一回聽到如此狼心狗肺的上門女婿,心狠手辣毫無人
性。張王才壓住心頭的怒火,冷靜一想:要想審清此案,必須掌握
充分的證據。
楊王氏抬頭一看,破屋裏出現了三個陌生人,驚恐地連連後
退。張王才瞧在眼裏,悲愴在心裏,慌忙上前安慰:大嫂不用害
怕,我們是來為你申冤的。你有什麼冤情,隻管對我講,我會替
你主持公道。
楊王氏見來人和顏悅色,驚懼的心才放下大半。又聽說讓她
申冤,針紮似的又是一驚,哆嗦著答道:申……申冤?申什麼冤
……冤哪?我沒冤,申什麼冤啦!
張王才心知肚明,楊王氏一定曾遭受過恫嚇威脅,才會出現
如此怪異之舉。性急咽不下熱湯元,看來這事得慢慢地滲透才
行。張王才見聞不出什麼來就幹脆不問,敞開話題拉家常:大嫂,
您家兒子幾歲了?
楊王氏見來人禮貌地問她的兒子,戒備之心稍穩,如實地回
答:快六歲了呢,就是不長個兒。
張王才見楊王氏平靜下來了,就順勢問下去:莊裏人都講,
你家老爺集鎮上有糧莊,這事對吧?
楊王氏歎了口氣:那是老爺生前的,老爺走了,不管我們母
子了,隻好回到了鄉下居住。
張王才故作不解地問道:按理說,你為老爺守寡,又有老爺
的兒子,財產應該屬於你才對。
楊王氏抬起淚眼,望了一下張王才,顫顫悸悸地講:財產讓
女婿把持著呢。
張王才氣憤地說:大清律令子承父業,你們為何不去向他討
要?
楊王氏見張王才一臉正氣,生怕事情鬧大了,就小聲勸道:
客官行行好,別提這事好嗎。小婦人心意已死,但求安分度日不
想惹是生非了。
張王才見楊王氏仍然心存顧忌,就放低聲音說:我就不明
白,正大光明的事,怎麼不敢抗爭呢?
楊王氏苦在心裏,唉歎一聲:孤兒寡母的惹不起人家啊!俗
話說,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張王才擺手說:大嫂,你是孩子的母親,怎麼會怕那女婿呢?
再說你有老爺的嫡親兒子,到哪也不怕講理呀!
楊王氏一聽這話悲從中來:客官講的極是,我憑什麼怕他。
我怕他楊門這根獨苗再遭他毒手,這才躲得遠遠的。
張王才聽出了苗頭,順勢激她:為了兒子你就不要王法了是
吧?
楊王氏有苦難言,壓低著聲音告訴張王才:客官你是不知
道,老爺……老爺就是他害死的。
張王才故作懷疑:人命關天,這可不敢亂講啊!
楊王氏急了:小婦人是講假話的人嗎?沒吃沒喝的我都忍
了,再去撒謊有啥意思啊!
張王才假裝規勸:大嫂,捉賊要贓,拿奸要雙,沒憑沒據就不
要瞎說。
楊王氏急了,看來不講真話不行了。她憋紅著臉,壓低著嗓
門說:客官,咱們哪說哪丟,就算我啥也沒說。出事的頭天晚上,
半夜裏我拉肚子,路過賬房門外,奇怪賬房裏還亮著燈,我好奇
地靠近窗戶,聽見賬房女婿正和鎮東頭張屠夫喝酒聊天,無意中
聽見賬房女婿告訴張屠夫,明兒老爺下鄉追債路過鬆林崗,正是
下手的好機會,事成之後賞張屠夫白銀一百兩。我一聽這話,嚇
得趕緊回到房裏告訴老爺天明後千萬別去討債了。可老爺根本
不聽我的勸告。也是我擔心把事鬧大.怕是家庭破裂.並不敢把
實情相告……老爺被害後,我再不敢呆在糧莊,領著兒子回到老
屋。小姐在世時,還經常來接濟我們,想不到,她竟然也慘死毒手
這真是——
屋漏遭遇連夜雨,行船碰上打頭風:
明槍易躲看得見,暗箭難防摸不著。
照平時,愛民如子的張王才早就怒不可遏地將凶犯緝拿歸
案了。但今天這案子不能義氣用事,這樁冤案牽扯時間過長,不
能單憑一麵之詞立案。
兩個護衛不像張王才這般顧慮重重,早巳忍無可忍,恨不得
將惡徒唐亥春立刻正法。但是大人卻沉住氣,他們心急也是白
急。
張王才心裏明白,拿不出贓證不能服眾.他苦苦思索了半
天,突然計上心來,和顏悅色地問:大嫂,你家有筆嗎?
楊王氏搖了搖頭,想了一會說:我家沒有,但我可以去鄰居
家裏借一支。說罷快步出門,不一會就回來了,手裏拿著筆墨紙
硯,一進門就奇怪地問:客官要此何用呢?
張王才笑嗬嗬地說:我替你擬一份狀紙,你去縣衙告狀如
何?
楊王氏一聽說要告狀,臉色煞白,遲疑地說:告狀?告什麼
狀?我告誰呀?
張王才說:就狀告你女婿唐亥春,索回你應有的權利。
楊王氏卻不敢想,她焦急的雙手直晃:不!不不不t小婦人沒
有那個膽。
張王才開導她:不用怕,我派人保護你去,諒那知縣不敢不
主持公道。
楊王氏驚愕了半天,遲疑地問:你,你是誰呀?
護衛楊忍不住插話說:這是我們欽差大人,聽說過嗎?有我
們大人替你申冤你還怕什麼!
楊王氏驚疑不定:真的呀!
張王才並不怪護衛多嘴,笑著說:這事有隨便冒充的嗎?
楊王氏這才真信了。
張王才擬好狀書,折疊整齊,交與楊王氏,讓她放進衣服口
袋裏,又說:我派這位楊護衛隨你同往,你就不用怕了,我們有理
怕什麼?知縣受令此案必定來到集鎮調停,到時候你便明白了。
不知此去縣城多遠?
楊王氏一聽這說,情緒完全鎮定下來:稟告大人,此去縣城
三十裏,順著門前這條官道便到達了。
張王才聽了,又生一計,順勢又擬下一信交與護衛楊:你帶
著,到時交與知縣。
護衛楊答應一聲:請大人放心。
張王才接著吩咐:你帶著這母子倆去縣衙吧。
楊王氏問:現在就走嗎?
張王才幹脆地說:現在馬上就走,領著你兒子。哦,村子裏有
馬車嗎?
楊王氏答道:有的。
張王才對她說:你去租一輛來。
楊王氏馬上出去,一會就租了一輛馬車來。張王才又讓楊王
氏帶上換洗衣物,鎖好自家屋門,母子倆坐定車內。張王才又對
護衛楊一陣耳語,護衛楊點頭應承,隨後就護送著馬車去縣城了
張王才目送著馬車遠去,回頭吩咐護衛李:我們也該回集鎮
了。
倆人先後跨上馬背,揚鞭馳騁,申時回到集鎮上。
張王才回到客棧,走Ix臥房,珍珠格格一見,心裏又怨又嗔,
又驚又喜,她數落道:你還知道回來啊!我們大家心都快等碎了。
兩個孩子都撲上前來,和爹爹親熱。
張王才與孩子們逗樂了一會,見天色還早,又對夫人言道:
夫人,我還有一件急事,去集上一會便回。
珍珠格格說:那我也去。
張王才拒絕說:你看管好孩子就行了,我帶著護衛你擔心什
麼?
張王才說完出屋,重新叫上護衛李又出門去了。倆人走出客
棧,護衛李問:大人,這次去哪?張王才說:楊氏糧莊。
兩人一路打聽,不一會就找到了,但見糧莊氣派非凡,朱門
高樓,門庭寬敞。司秤的、買糧賣糧的熙熙攘攘,進大門左邊一間
賬房,裏邊坐著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子,那便是糧莊掌櫃唐亥
春。張王才悄悄打聽別人,知道這家夥心眼特毒,妻子剛死,他便
玩起了兩個女人。
張王才看了一會,走出糧莊。護衛李又問:大人,還去哪?張
王才不假思索地說:東頭張屠夫家。
兩人一邊走一邊打聽,來到鎮東頭,果然見一門麵賣肉的.
門匾上鬥大的字——張毛肉食店。
張王才走上前去,高聲叫道:張屠師在家嗎?
從裏邊門裏走出一人,肉疙瘩似的一副凶相。張王才瞧此人
豹眼橫腮,一瞧便知道不是好人。管他好人壞人,暫時讓你快活
一時,自有你罪有應得的時候。想到這裏,張王才按撩住心中的
怒火,開口問道:屠師,我想打聽一下,宰一頭牛需要多少工費?
張毛頭也不抬,眼也不眨:隨行就市,頂多花不了二百文。
張王才又問道:屠師什麼時候有空抽身前往?
張毛仍然隨便答道:隨叫隨到,天天都閑著呢。
張王才道了一聲好:待我回家商量一下,妥了便來告知屠
師,不知鄉下您也去嗎?
張毛漫不經心地說:幹著這行道,豈有不去之理。隻要有錢,
天涯海角老子也去。
張王才又道一聲好:我這就回家去,明兒個屠師聽信。
張王才走出張毛家,心裏一陣輕鬆:你這孽畜,離死期不遠
了。
回到客棧,張王才用過晚餐後,安安心心地睡了個好覺。天
明醒來,珍珠格格問他:今天回家嗎?張王才笑著說:急了是吧?
想見公婆有得是時間。今兒個暫時不回,辦完這樁案子才會放
心。珍珠格格明白丈夫的心意,也就不再多言了。
用過早餐,張王才重新做了安排,客棧中留下廚娘、仆人和
一個護衛,就足夠照顧家眷了。他帶著護衛李和護衛趙一塊出
行。三人備好馬鞍,張王才又吩咐多備了一匹馬,然後跨上馬來
到鎮東頭。
來到張屠夫家,張毛這時還沒開張。張王才讓護衛李上前叩
門。叩了半天,裏麵傳來張毛懶洋洋的問話:誰呀?這大清早的。
邊問邊拉開了門,一見是張王才,換上笑臉問:你們來了?
張王才爽快地說:昨天不是講好了嗎?豈有失言之理。
張毛說:我倒是沒忘記這事,隻是沒想到你們來這麼早。
張王才熱情地說:為了請你,我們連坐騎都給你準備好了。
張毛一聽還有這等好事,歡喜地說:那好啊!我這就隨你們
同往。不過請諸位稍等片刻,我將刀具帶上。
張王才笑道:屠師不必操心了,我家一應刀具齊全,您放心
上馬前去便是。家中早已備下薄酒,專候屠師光臨呢。
張毛信以為真,笑著點頭說道:那好,待我鎖上房門,與你們
一塊上路。說罷就手腳麻利地將房門鎖了,翻身上馬,隨同張王
才一行上路。
走出集鎮,護衛李頭前領路,張屠夫第二,護衛趙第三,張王
才在最後。一行人朝著那鬆林崗前進。
話分兩頭,護衛楊奉命護送著楊王氏母子來到縣衙,此時已
是申時。一到縣衙門口,護衛楊付過了車馬錢,帶領著楊王氏來
到縣衙大門外,示意楊王氏擂鼓鳴冤。
鼓響三通,知縣升堂,問何許人擊鼓申冤。楊王氏帶著兒子
走到大堂上,雙膝跪地,雙手呈上狀紙言道:民婦揚王氏鳴冤。
堂上知縣看過狀紙之後問:所具狀告屬實?堂下楊王氏聲淚
俱下:民婦句句屬實,若有半點虛假甘當一切罪責。
知縣正欲往下問,護衛楊亮出腰牌,徑自走上大堂,知縣一
看腰牌,來人是欽差護衛,怠慢不得,起身離座問訊:公人有何公
幹?護衛楊取出張王才的信件,知縣閱過麵容失色,滿麵堆笑地
說道:下官有失遠迎,請公人見諒。回頭一聲:來呀!著人安排遞
狀民婦膳食住宿,隔日再審。
兩邊衙役聽令,走出二人,帶領楊王氏安排食宿去了。知縣
走下公堂,對護衛楊道:下官一定遵照欽差大人命令,寅時點兵
卯時出發,辰時趕至鬆林崗。公人旅途勞頓,先去後廂休息,卯時
隨我一塊出發。
一夜無話。
護衛楊公務在身,不到寅時便起床了。知縣正在點兵,仵作
一人,捕快四名,獄卒四名,連同知縣共十人,卯時一到,隨護衛
楊上路,一行人披星戴月開拔鬆林崗。
話說張王才一行,來到鬆林崗大鬆樹下邊。張王才言道:大
家累了,歇歇腳再趕路。走在前邊的護衛李,心領神會地勒住馬
頭,應言道:聽主人的,大家夥都下馬,正好肚子餓了,吃飽喝足
再上路吧。
張屠夫信以為真,一聽吃喝,肚子就咕咕叫開了,跳下馬問
道:路還遠嗎?
張王才笑道:後悔了是嗎?夜裏不是講好了嗎,隻要有錢,天
涯海角也不在意啊。
張屠夫自知失言,收住窘態抱歉地說:那是那是,不是嫌遠,
是肚子餓了。
張王才笑著說:別急嘛,早就想到了,下馬歇息,美美地吃飽
喝足再上路。回頭吩咐護衛李:將行囊中的酒菜快安排席地而
坐,咱們吃飽喝足才有力量做事你們說對不?
這真是——
為人處世別行惡,種下惡果自己收;
以牙還牙是天理,豈容惡徒惡到頭。
張屠夫一見這麼多好吃的,自己睡了懶覺又行動得匆忙,此
時刻早已饑腸轆轆、頭昏眼花餓得發慌。主人想得真周到,為宰
牛還給他準備了坐騎,如今走在路上打尖還自帶著酒菜。如此熱
情好客的主顧世上少有,今天難得一遇不如好好消受。他不知是
計.更不知道死到臨頭。心裏一高興,肚子又饑,見著這麼多好吃
的不享受,那會讓他後悔一輩子。再加上張王才熱情萬分地請他
喝、請他吃,這份情不好好地消受對得住誰呀?張屠夫聞著酒香,
吃著菜香,什麼也顧不得了。
張王才真沒想到,這家夥嗜酒如命,兩壇下去還不見他醉
倒。幸好張王才事前早巳料定,多準備了兩壇酒。張王才吩咐護
衛李.將他預備的好酒全搬出來,心裏說:就不信放不翻你。
張屠夫美酒人肚,講話也有點顛三倒四了。這時張王才見時
機已到,從行囊中取出來事先準備好的筆墨紙硯,讓一邊的護衛
趙作記錄,他要親自審問這殺人惡魔。
張王才試探著勸張屠夫:你喝高了,別喝了吧?
張屠夫喝得高興,不服氣地嘟囔著:喝,喝高了嗎?沒……沒
嘞,你是怕、怕我宰不了牛。
張王才避開話題,故意挑逗:我讓你殺人你敢不敢?
張屠夫暈乎乎地口出狂言:誰……誰說不敢,隻要給錢,老
……老子殺、殺他爹也敢。
張王才故意嘲笑張屠夫:別吹牛了,我看你不敢。
張屠夫不服氣,邊喝邊打賭:誰……誰吹牛了?糧莊小掌櫃
給我錢殺他爹,怎麼的?老、老子一刀就結果了他。
張王才順話頭激他:瞎吹,你有那個膽嗎?給你十個膽,你也
不敢真殺人。
張屠夫見小瞧他,眼睛都紅了:我……我吹了嗎?哼,你不
信,老、老子不但殺了他爹,還……還殺了他媳婦。
張王才裝作不以為然:盡瞎扯,空口無憑,誰也沒見。吹唄。
張屠夫一聽這主兒仍然瞧不起他,性子一急,乘著酒興,手
拍胸脯:你、你是不相信咋、咋個?實話……實話告訴你,我、我他
媽連殺兩人,賞……賞黃金十兩呢。你、你還不相信?喏——就就
在這、這塊地方殺的,路邊下的兩、兩座土堆,埋的……埋的就是
那父女倆。
張王才故作驚訝:真的呀!我才不信你嚇唬,殺人總得有工
具呀。
張屠夫虎勁上來了,心高氣傲地咆哮著:誰他媽、媽唬人是
……是孬種,老子……老子殺人的兩把刀,現在可能、可能還埋
埋埋在大鬆樹……大鬆樹下邊呢。不信……不信去刨出來,瞧
瞧,瞧瞧就明白了。
張王才昕到這裏,大喝一聲:拷起來!護衛李早有準備,上前
三下五去二把醉鬼張屠夫枷鎖了。
張屠夫吹得正歡,聽見大喝一聲呻}起來!”,正不知什麼情
況,一副冰涼的枷鎖拷上了他,出了一身冷汗,嚇醒了一大半。
張王才又令護衛趙吹響號角,已經到達潛伏在鬆林四周的
護衛楊和知縣一千人聞聲撲了過來。知縣見欽差大人已經鎖了
罪犯,心中大喜,趕緊上前叩見。張王才一擺手:不必多禮,著人
去大鬆樹下邊刨出那殺人凶器。
四名衙役領令前去,果然從土裏刨出來兩把血跡斑斑的剔
骨尖刀。
張王才又對知縣發話,令捕快速去鎮上緝拿糧莊掌櫃唐亥
春,將罪犯帶回縣衙,同時指派護衛楊隨同前往。等這一群人離
去之後,張王才這才深深地呼出了心中的悶氣,吩咐護衛們隨他
返回集鎮,收拾行李一起去縣城。
那縣衙四捕快,個個都武功高強,欽差大人讓他們去緝拿罪
犯唐亥春,立刻動身前往糧莊。
這唐亥春誰不對他的所作所為刻骨痛恨,殺人滅口,侵奪財
產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豈知天理難容,能得逞一時,法網恢恢
終被緝拿。
四捕快來到糧莊,掌櫃唐亥春正得意洋洋地搖著扇子,品著
香茶,懷裏摟著一妻一妾,大白天的還在賬房裏調情。四捕‘陝踏
進賬房,他連眼皮也沒抬一下,顯見目中無人。
捕快們恨得走上前去大喝一聲:你是唐亥春?唐亥春麵不改
色地回敬:怎麼?不認識啦。本掌櫃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唐亥
春。
捕快頭領大喝一聲:正是拿你!話聲落地,四個人迅疾上前,
餓虎撲食般地將狂妄自大的唐亥春製服在地,哐啷一聲響,一把
枷鎖鎖了。那一妻一妾何時見過這種陣勢,一個個嚇得呆如木
雞。
四個人分一下工,留下兩人看守,另外兩人驅趕店裏店外所
有人等。然後,一把大鎖將糧莊大門鎖上,糧莊內一應物品,一一
封存起來。一切辦完,四捕快跨上馬,鎖著唐亥春回縣衙複命去
了。
張王才帶領著兩個護衛回到客棧,趁天色還早,吩咐大家整
裝上路。一行人出得客棧大門,就聽到街上人們議論紛紛,說糧
莊掌櫃給縣裏捕快鎖走了,糧莊給封了。
天理難容古今如此,作惡多端的人誰不憎恨!善惡有報,此
乃天理。
知縣一行押著張屠夫回縣城,轟動了遠近的人們都擁上前
來瞧熱鬧。一見罪犯歸案,誰不拍手稱快!人們一見罪犯,有喊
打的-有吐唾沫的,還有扔石子的。朗朗乾坤,誰不希望安居樂
業。一小撮壞人不安分守己,最終難逃法律的製裁。
知縣沒想到,人心裏愛憎分明。但是,他們行走困難,走一段
路費不完的口舌。停停走走,三十裏路竟然走了兩個時辰。
第二天,知縣別開生麵,將審理罪犯的公堂移到縣衙門外的
大草坪上。大草坪地平寬敞,能容納更多的人參加旁聽。這一天,
果然不出知縣所料,人們聽說公開審理犯罪分子,一傳十、十傳
百,風一般地傳了開來。到了巳牌時分,審案開始,大草坪上人頭
攢動,黑壓壓地擠滿了旁聽的老百姓。
縣知事同樣地突發奇想,為了對付成千上萬的IJ審百姓.自
作聰明地找來了一張大紙,卷成了話筒。這一發明發揮的作用還
真不小。
別開生麵的一次公開審理,大長了百姓的誌氣,嚴懲了犯罪
分子。最後知縣宣判,將滅絕人性的唐亥春五馬分屍,暴屍荒郊
野外;將殺人犯張毛斬首示眾,以做效尤天下。
張王才來時對知縣約法三章:一,不舉行迎接儀式;二,不允
許暴露他的身份;三,來去自由自行自便。他自然有自己的用意.
自己奉旨探親,本不負責審案,殊不知中途艱險,滋生出一樁樁
冤案.他身不由己插手,但實在不願拋頭露麵驚動地方。更關鍵
的,下一個縣便是自己的故鄉,沿途曆經了風險,張王才再不願
生出什麼事端來。另外珍珠格格也心生厭煩,時時提醒他何時能
到家。細想那皇上恩賜的半年休假,一路上折騰下來剩了一半。
回家,回家,自己多年的心願不正於此嗎?
張王才想著了回家,便想著了年邁的爹娘。爹娘早巳得到兒
子探親的信息,日夜裏盼望兒子歸來的心情可想而知。自己身邊
的兩個孩子,一天數十遍地問他啥時候能見到爺爺奶奶。
張王才不敢往下想,越想越辛酸,越想越對不住爹娘撫養。
一到縣城,便住進了客棧,接著吩咐下去,晚上全體休息好好睡
覺,天明便上路,最後一天的路便到家了。
張王才睡覺了,一睡覺便又進入了夢鄉。他在夢裏,自己回
家了,父親看見兒子回來了高興得直掉眼淚,母親看見兒子回
來,激動得不知說什麼好。許多的幾時朋友,聞訊趕來,總想一睹
張王才的風采。張王才開心地笑了,跟大家又唱又跳。好像回到
了童年……
真個是——
夢裏回鄉幾多回,夢醒時分淚沾襟;
親人親情海角處,天涯相思夢斷魂。
1983年3月山西兌鎮初稿
2011年2月重稿西安
##第四部哈大神
小引
前清時代,有一位秀才,秀才自幼飽讀詩書,十年寒窗滿腹
經綸。秀才兀自個生性孤傲,不善交際,持才倨驕目中無人。由此
一束不懂官場潛規則,生性又不願阿諛奉承。至此錯過了升遷機
會,才高八鬥不名一文。
秀才學無所用,久而久之自暴自棄,自甘墮落地憤世嫉俗:
不寧唯是地玩世不恭,演蜂出了膾炙人口,令人啼笑皆非的笑話
多多……
二0一一年四月八日立序西安
前清時代,有一位秀才。秀才姓甚名誰,無人知曉。倒是秀才
的為人,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姓什麼,叫什麼不打緊,人們都稱
呼他哈大神。
啥大神幼習詩書,飽誦詩文,才高八鬥,滿腹經綸。兀自個不
恩進取,閑散懶惰。官場難如意,情場倒稱心。娶了個如花似玉的
媳婦,守著祖業幾畝薄田,日子過的倒也舒心。
話說啥大神的媳婦姓錢名三美。錢三美出身在大戶人家’生
父錢員外,名不虛傳真個地有錢。錢錢錢,命相連。有錢的錢員
外,足踏半壁江山,十裏八鄉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無一處不姓
他錢。錢員外要錢有錢,金山銀山數不完。天生地就有錢的人.
偏偏地根骨不全。人們不是常說:有錢不發人,窮人子嗣多。錢員
外不孝有三,連娶三房姨太太無一子嗣。先後替他養育成形了三
位女兒。無後為大的錢員外急的直瞪眼有何用,財大氣粗總不能
搬石頭去砸天。
命中無子的錢員外,自知年事已高子嗣無望,對自己的三個
女兒都當成了稀世珍寶。對三位女子的命名也煞費苦心,大女兒
命名錢大美,二女兒命名錢二美,三女兒順序而下便叫錢三美
了。
錢三美從小心靈通透,熟諸詩詞歌賦,長大後善解人意,出
落的貌美如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舊社會裏的女子婚姻不能
自個兒作主。自己的婚姻大事全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錘定
音。命運好壞,全憑那聽天由命。錢三美自從嫁給了哈大神之後'
一開始對哈大神倒也產生了幾分敬畏之心。隨著時間的推移’空
有抱負的哈大神在錢三美的心裏,逐漸地越來越陌生。越來越提
不起興趣來了。
封建杜會裏邊,婦女的權益子虛烏有。不成規矩的規矩,嫁
雞隨雞,嫁狗隨狗,嫁給叫化子措背篼。丈夫的榮辱衰敗全憑自
己的運氣瞎碰,運氣好了,丈夫那就是好丈夫。運氣不好了,丈夫
不得誌自己也隻好跟著倒黴了。
錢三美自認為倒黴了,嫁了個丈夫滿腹經綸卻無用武之地.
終日裏自暴自棄地遊手好閑,著實地讓錢三美惡心嘔吐。這一
日,錢三美告訴哈大神,再過兩天他爹七十大壽,讓哈大神早一
點作出心理準備。殊不知這哈大神聽了之後,一付無足輕重的表
態輕描淡寫地說:“不就是過壽嗎,用不著那麼地緊張。”
錢三美一聽這話心裏那急,是人話嗎,對老人的大壽誕漠不
關心。自古道:人生七十古來稀。你哈大神虧你還是有文化的人
呢,忠孝節義你一概不知。家父七十壽誕容易嗎?撫兒育女的養
大我們成人容易嗎?人生七十年,風風雨雨地七十年容易嗎?錢
三美越想越氣,氣不打一處出地嚷開來:“好你個哈大神,整天無
所事事的六親也不認了。俺爹是你泰嶽,你就是俺爹的兒子,兒
子對老子大不敬是可忍,孰不可忍。俺爹七十大壽,你竟然聞所
未聞,不怕天打雷劈你呀!別以為你一肚子文章,你連個好歹也
不識,往後這日子怎麼地過呀!老天爺!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錢三美觸動了情懷,數I羅開哈大神傷透了自己的心。女人不
能回想過去,一想到自個倒了八輩子黴,嫁了個不爭氣的丈夫。
女人的心,針眼兒般地細,你哈大神無所建樹,早已傷透了錢三
美的心了。今幾個,俺爹過大壽,你哈大神輕描淡寫,無足輕重。
想到這裏,新賬舊賬一齊算。這一下,有你哈大神好受的。
話說他哈大神,原本沒心沒肺之人,對萬般事向來無足輕
重。想不到自個兒一句無心的話,觸怒了錢三美暴跳如雷。大凡
普天下之女人,誰不會捏拿出製命的三招。這三招便是女人的看
家本領,一哭、二鬧、三上吊。哈大神見錢三美動怒,心裏清楚這
動怒可不是好對付的,女人一旦動怒,輕則天翻地覆,重則沒完
沒了。幾年下來,哈大神不止一次地觸怒了天顏,不止一次地裝
龜孫,矮三分向夫人賠個不是。今兒個見錢三美發怒了,怒中帶
怨的怒更是不容易對付。錢三美這會兒,罵著、訴著的嗚嗚咽咽
地動開了情懷。鼻涕一把、淚水一把地越來越上勁了。
錢三美上勁了,動怒由不了自己,不動怒也由不了自己。錢
三美聲色並茂,威嚴並施,內心裏卻自個兒暗地裏捉摸著如何製
服哈大神。偏偏這一位哈大神,沒頭沒臉的對啥事兒也不放在心
上。不放在心上的人,與那廟裏的菩薩沒兩樣。哪怕你絞盡腦汁
地許下心願,虔誠燒香磕破了頭,菩薩永遠是菩薩,慈祥笑臉不
會改變。
錢三美心知肚明,哈大神不是神,哈大神是人,人有思維,人
有情愫,哈大神能言善辨,開口的菩薩不說話怎麼行。錢三美怒
發衝冠地一番表演,早已料定哈大神已經向她伏首稱臣了。機不
可失的錢三美,哭鬧過去言歸正傳,盛氣淩人地質問哈大神:“你
說句心裏話,俺爹的大壽去是不去?”
哈大神一見錢三美不哭鬧了,不哭鬧了知道自己有台階下
了。候著的是錢三美問話出口,滿麵堆笑地迎命應道:“去呢,夫
人自個兒拿主意吧。”
錢三美候了半天,一聽這什麼話,蒙混過關!敷衍了事?你當
我三歲小孩子啊!錢三美又犯急了。人們不是常講:話不投契六
月寒嗎。寒了心的錢三美,得理不饒人。想你個哈大神啥態度,
俺的爹不是你爹嗎?你對俺爹不冷不熱,對俺也不會好到哪裏
去。如此看來,要想馴服你啥大神得拿出點真本事來。今天看來
不使出殺手鐧,你啥大神不會誠心向佛的。我佛慈悲,自己不是
手握三招嗎?前邊兩招初見成效,大事定局就看俺最後這一招
了。
錢三美哭了,雙手蒙麵地嚎啕大哭,呼天搶地的頓足捶胸:
。不得了啦!這日子沒法兒過啦!過不了啊俺不想活啦!俺這就
死給你瞧呀……”
錢三美一邊哭嚷,氣急敗壞地尋來一條繩子,鄭重其事地將
繩索一端拋上房梁,再搬來一張凳子,雙腳往起一蹲,站在坐凳
上。然後不停地哭嚷,一雙手也不停地將房梁上的繩索結了個
套.用頭往繩套裏邊一試,破開喉嚨大叫一聲:“俺死給你瞧呀!”
哈大神愣在一旁,愣著夫人又哭又鬧。哈大神正無計可施之
間,想不到夫人來真個的了,真個的尋死覓活地去上吊。上吊!那
玩兒不好耍.上吊要玩出人命的。人命關天,自己的媳婦也沒了。
沒了媳婦,燒茶煮飯也沒人了……太恐怖了!不能讓夫人上吊。
愣神中的哈大神,再也不敢掉以輕心,跑上前一抱抱住了錢三
美,聲淚俱下地求饒著:“夫人啦我求你了,你想咋辦就咋辦吧!
這家你作主,萬事你說了算……”
哈大神一番話,聽起來感人肺腑,錢三美內心裏明白,這話
一半是Jc , -半有假,畢竟哈大神向她屈服了。俗話說:殺人不過
頭點地。真也罷,假也罷,哈大神服輸了,勝者為王的餞三美點到
為止,反正這個家從此由我作主了。
錢三美仇怨冰消,前歉盡釋,破涕為笑地問:“哈郎!說話當
真?”
哈大神信誓旦且:“夫人放心,這家你作主。”
錢三美早有預謀,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家裏不是有一塊和
氏璧嗎,閑著也是聞著,爹大壽正好送禮,讓他老人家高興高興
該不該呀?”
哈大神沒作思想準備,愣神中不情願地說出了看法:“夫人
不知這是祖傳的寶啊!價值連城呢。”
錢三美嘻嘻一笑肓道:“你當我傻瓜呀!無價寶誰不知道.正
是這無價寶,我才決定獻給爹不會錯吧。”
哈大神有苦難言,又怕悲劇重演,無可奈何地點頭應允:“夫
人說咋就咋唄!我是惋惜祖傳的珍寶毀在我手上了。”
錢三美反唇相譏:“你說啥?我爹是你的爹不?”
哈大神慌神兒了,匆忙答道:“是的是的,我聽夫人的,剛才
的話隻當我放了個屁。”
哈大神認裁了,裁倒在老簍手裏了。老婆,老婆!輩份高著
呢!哈大神不服還真不行。和氏壁呀和氏璧!今身我欠你的,來
世我變牛變豬償還你。誰讓我哈大神窮呢,窮人在N人的瞑裏不
名一文。人窮誌短,馬瘦毛長。正是我哈大神窮的丁當響,一次次
在親眷中讓夫人不能抬頭做人。夫人為她爹過生,血本無歸,不
就是在親人們的麵前,認真地讓她做一次人。這事不怪夫人做
錯,是我哈大神無能為力保護和氏璧。
錢三美為送禮獻出了祖傳珍寶,正像啥大神捉摸著的她要
認真地想做一次人。錢三美從嫁給了啥大神之後,三年來在親
友們的麵前從來不敢揚眉吐氣。不為別的,哈大神家道貧寒,一
個窮字兒就讓她吞酸吐酸地過日子。自己個丈夫無所事事.家中
僅有的幾畝薄田,除了剛夠小兩口糊嘴之外,別處又無經濟來
源。正是這窮,每一次娘家裏一有紅白之事,輪到錢三美應邀送
禮總是讓人瞧不起。禮薄原本不是本意,錢三美實在拿不出象樣
的禮物來,一次次在親人們的心目中可想而知是何等的地位。這
一次,錢三美親爹大壽,破釜沉舟的錢三美獻出了祖傳珍寶,不
是本意而又是萬般無奈之舉。
錢三美回想往事,心裏總是在泣血。錢三美的大姐嫁了個當
官的,大姐夫堂堂正正的知縣官。二姐嫁了個經商的,大腹便便
的大商人。自己個嫁了個窮秀才,不名一文清水過日。娘家裏紅
白喜事,風光全讓大姐、二姐兩家子享盡。自個兒哪一次不是失
魂落魄,哪一次不在親友們的麵前埋著頭做人。低頭做人那滋味
好受嗎,深有體會的錢三美發誓要抬頭做人。
錢三美不服輸,不服輸之人便會不認輸。不認輸的錢三美,
為了她爹的生日,挖空心思地食不甘味,夜不安寢,搜腸刮肚地
苦思冥想,終於想著了和氏璧。和氏璧是無價寶,為了抬頭做人,
錢三美給逼上絕路釜底抽薪。自己個丈夫懷才不遇,時運迎遣,
自然是拿不出錢財來。家裏一貧如洗,唯一的和氏璧正和心意用
著祝壽禮。
啥大神這會兒,真個是黴運上頭讓他哭笑不是。想你個餞三
美夜郎自大,擺聞有這個必要嗎?自家裏唯一的祖傳珍寶拱手送
人,你這不是去爭風光,你這是明爭暗鬥地毀滅這個家。和氏璧
乃祖傳的寶物,輪到我哈大神毀於一旦,豈不是愧對祖先,留下
一世的罵名。哈大神心裏那悔,真個地啞巴吃黃連,有苦也訴不
出來。想你個錢員外也夠狠的,過壽就過壽唄,擺什麼宴、請什麼
禮,你這不是把人往窮上逼啊!自個坐擁金山銀庫,要那麼多財
寶做什麼呀。
人的心理一旦失去平衡,斜著眼看問題便會走偏。哈大神原
本與世無爭,想不到家賊難防,一塊祖傳的和氏璧一瞬間便沒蹤
影了。自己的老婆錢三美,為她爹過生想在眾親友麵前光彩一
回,為了這自身的光彩失去了祖傳珍寶,哈大神明裏讚同暗地裏
怨恨在心。表裏不一的心情,必然會讓人做出一些糊塗事來。哈
大神淡泊名利,與世無爭。失去了祖傳寶貝,過日子再也不會安
心了。
哈大神不安心又能咋個,自己個老婆是最親近的人,老婆的
父親猶如自己的親爹。俗話說:肉爛了在鍋裏,畢竟他哈大神與
泰嶽大人不是一家人啦。不是一家人的一家人,親疏也分彼此,
這便造就了哈大神內心裏的不平衡,不平衡的心理自然而然便
會產生出怨恨來了。
啥大神痛徹心扉,痛苦在心裏恨怨也在心裏。工於心計的哈
大神,輕易地失去那祖傳寶貝說什麼也不會心甘情願。正是這不
平衡的心理產生出偏激的恨,一條毒惡的計謀油然而生。這些年
來,哈大神謹守人生格言,發憤苦讀詩書,十年寒窗大失所望,命
運乖張地仕途無門。從此這白麵書生變樣了,企盼上進的哈大神
情緒一落千丈,自甘墮落地萎靡不振。
哈大神變了,變得憤世嫉俗性情孤僻。無所事事的哈大神心
灰意冷,成天價結識一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放浪形骸混跡在
市井中。哈大神肚子裏有才,飽讀詩書沒地方使,聰明才智演化
出來捉弄人的小把戲。哈大神捉弄人,不用搜腸抖肚,觸景情生
便會戲謔人。人們一提說哈大神來了,一個個聞風喪膽的避他而
遠之。久而久之,出口成章的哈大神,變成了人見人怕捉弄人的
小靈精。
哈大神失去了和氏璧,嘴上講得好聽一切聽夫人安排,心裏
那個恨啦決不會善罷幹休。一擔到他哈大神在老耀麵前低人一
等,再想到與老婆鬥其結果是自取其辱。哈大神明白人,仇恨的
矛頭要轉移。人們不是長講:水有源,樹有根嗎。源頭在泰嶽過
生,根在達官富人的區分。哈大神想著了這,複仇的計劃誕生了。
有道是——
懷才不遇奈若何,時乖運蹇任墮落;
逢場作戲泄私忿,強顏歡笑苦求樂。
人生七十古來稀。
錢員外到了古稀之年,難能可貴的壽誕豈容輕易錯過。為了
大張旗鼓,歡欣鼓舞地慶祝壽誕,錢府裏邊上上下下,從裏到外
煥然一新地張烴掛彩,氣象萬千地讓人耳目一新。你聽那動地的
喜樂聲熱鬧非凡,再聽那震天價響的鞭炮聲燃放不斷。錢員外則
是春風滿麵。
人常說:富在深山有遠親。富可敵國的錢員外那賀喜的親友
之多,真個是數無盡數,絡繹不絕。偏是這人世間分三教九流’貧
富不均。前來替錢員外祝壽的佳賓參差不齊,賀禮自然而然地有
輕重厚薄之分。賀禮賀禮,因人而異。有錢人送大劄,無錢人送小
劄,禮大禮小都是人的一片心意。心意了了,方能應邀入席品嚐
那珍肴美味。
人世間,古往今來禮尚往來如此。今天你過壽送你一百文。
明兒個他過生還他一百文,這便是禮尚往來的你來我往。禮尚往
來,最忙碌的是禮薄主持,來人送下的禮物t輕重厚薄,一分一厘
都得要記錄清楚,留著檔案備存,以備他日禮尚往來。
錢三美為爹祝壽,帶領著哈大神回到娘家。錢三美一改往昔
猥瑣形象,春風八麵地徑直走進高堂。門迎一見三小姐到來,滿
麵堆笑地招呼:“三小姐請。”錢三美故作姿態地點點頭,含蓄回
笑著昂首而去。
錢三美走進高堂,高堂上坐滿了親友。錢員外高台高座,童
顏鶴發地紅光滿麵。一見他三女兒錢三美,喜之不盡地親熱的招
呼:“吾兒三美來了。”錢三美想不到她爹問話再先,更沒想到她
爹對她如此熱情。錢三美心兒樂了,樂顫顫地走近錢員外身邊,
故作撒嬌地給她爹叩頭,行禮節,嘴甜如蜜地唱諾道:“孩兒向爹
磕頭,給爹祝壽,孩兒衷心祝願爹爹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今番孩
兒到來,一是為爹祝壽,二是給爹送禮來了。孩兒家道貧寒,選不
出什麼好禮物,家中祖傳和氏璧,權當禮物獻給爹爹,願爹爹笑
納,祝爹爹健康長壽。”
錢員外見三女兒獻寶上來,一聽和氏璧眉歡眼笑地接過禮
物,睜著大眼把玩一番,歡喜不盡地說道:“三女兒一片孝心,爹
豈有不納之理,倒是這和氏璧真個的稀世奇寶,讓爹大開了眼
界,沒白疼三女兒一片孝心。”
錢員外興高采烈的表現,驚醒了堂上的眾人。人們目光一致
地投向錢員外身邊,沒一個不是愣神了半天才從愣神中醒了過
來。和氏壁!無價之寶。三姑娘這下子迎來了光彩,在座的親戚
朋友,奔走相告,喜樂開懷,誰不誇讚錢三美有孝道。
有人誇:“媽媽個娘咱和氏璧呀,無價之寶作壽禮錢三美獻
孝上了天。”
有人讚:“不得了了,錢三美變成了神了,無價之寶作壽禮美
死人了。”
眾說紛紜,說啥的都有,萬變不離其中,沒一個不是掏心肝
肺腑地誇讚錢三美,沒一個不是打心眼裏邊佩服錢三美。
三姑娘這下子揚眉吐氣了,內心裏的喜悅真是無法言喻。想
過去,逢年過節,祝壽過禮全讓大姐、二姐兩家子占盡了風光。自
己家道貧寒,處處低人一等,說話做事都得看別人眼色行事。自
己的兩位姐夫,大姐夫為官,二姐夫經商,榮華富貴全讓他們享
盡了。自己個老公最窩囊,才高八鬥不名一文,受盡了別人的寒
酸氣。今兒個,想不到我三姑娘時來運轉,一塊和氏壁便讓你滿
座皆驚,一個個瞠目結舌,誰不瞧我三姑娘何等神氣。
別看三姑娘神氣活顯,滿麵展開了笑顏。內心裏隻有她一個
人知道,忍痛割愛那是一種什麼滋味。和氏璧呀和氏璧,那可是
哈大神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寶啊!這寶舉足輕重,價值連城。自個
兒舉手恭送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畢竟自己毀了祖傳的寶啊。
不提三姑娘痛並快樂著,錢員外垂手得到了稀世珍寶那是
何等的高興。這陣子的錢員外快樂的飄飄欲仙了,色彩飛揚地
鑒賞著和氏璧讚不絕口,其樂無窮地又當眾褒獎三姑娘一番之
後,這才鄭重其事地發下話來:“壽誕開始,眾賓客請入席。”
錢員外真個地是有錢,有錢的人家最講究場麵。且看錢員外
壽誕筵席,規模之大,熱鬧之最,瞧上一眼也會令人乍舌。錢府莊
園上下進出幾重廳,座無虛席地擺滿了酒宴。那咫尺相距的宴席
上邊,一道道菜肴別具豐盛。大壽圖吉利,酒桌上邊的雞鴨魚鵝
道道菜都是囫圇個兒的。中國人特別講究吃,飛禽走獸吃個遍。
再說了,應邀入席,沒有白吃食的。赴宴送禮,大禮小劄已經送出
手了,嘴上不吃點回來那不是太虧了。這便叫那不吃白不吃,吃
了也白吃。
錢員外號令一出,廳堂上下歡聲笑語,宴席之間觥籌交錯。
錢員外首座高堂,膝下邊是兒女共人一桌。碩大的紅木八仙圓
桌四周,輪個兒地左邊是三位女婿,右邊是三位女兒。酒宴進行
之中,一家人少不了互道歉讓,相互關懷,你斟我盞地吃喝個高
興。今兒個不比往常,錢員外高齡大壽熱鬧是少不了的,一家人
歡聚一桌熱情硬是有增無減。
今兒個哈大神,占盡了三姑娘風頭,三姑娘出盡了風頭這全
是哈大神的功勞。人們不是常、講:夫榮妻貴嗎。正是哈大神家傳
奇珍異寶才有她三姑娘揚麵的機會,哈大神沒這一塊和氏璧,她
三姑娘也就沒有回天之術。一塊和氏璧滿堂生輝,讓三姑娘撈回
了自尊,也讓哈大神揚名顯姓。揚名顯姓的哈大神得意是一方
麵,熱情是另一方麵。酒宴進行之中,哈大神不請自請地一會兒
給嶽父祝酒,一忽兒對倆位老姨勸酒。一巡酒宴下來,哈大神又
贏回來不少的讚美之詞。特別是錢員外,同樣地讚不絕口他有一
位好女兒,同樣有一位好女婿。
酒至半酣,錢員外倏然間鬧肚子,不好意思地去廁所裏了。
錢員外從廁所回席重新坐定,席間的大女婿、二女婿也鬧開了肚
子。兩人的臉色一會兒紅、一忽兒白。實在憋不住了,先先後後地
相繼離席去入廁。席上的錢員外,坐定不到一小會兒,肚子又鬧
騰了。錢員外鬧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身邊的貼身丫環見員外情
形不對,焦急的正無計可施,錢員外也顧不了賓客滿座,嚷著讓
丫環快扶他去人廁。這時節,鬧肚子的大女婿從廁間歸來正待入
席,肚子裏又是一陣子鬧騰。大女婿驚慌失措地正無所適從。猛
不丁“撲哧”一個臭屁放出,真個的稀哩嘩啦的黃湯從兩條褲管
兒溜淌下來了。一瞬間稀大便那個臭,真真正正的臭氣熏天。一
時間滿座皆驚,自覺與不自覺地慌忙用手捂住了鼻子。誰家的幼
童給臭氣熏的,大呼小叫地嚷開了:“哇誰放屁呀,臭死人啦!”二
女婿剛回到席旁,人還沒有坐定,一見大姐夫狼狽不堪,自己個
同樣地驚慌失措,不敢稍作停留,扭回頭又入廁去了。
這廂三女婿哈大神,麵不改色心不跳,該吃吃他的,該喝喝
他的,鎮定自若地安然無事。哈大神正吃的起勁,蹲坐在他身旁
的大姐的兒子十二三歲,出奇的瞪大著眼兒問哈大神:“小姑爺!
你怎麼不放臭屁呀!”
出奇的一句問話,滿座大嘩。哈大神昕這一問,不加思考地
輕描淡寫的回答著:“快吃飯唄小家夥,不懂就不要瞎嚷。我這是
金鋼肚,平時就不懼生冷。胡吃海喝養成了怪癖,順理成章地海
納萬象,習以為常的安然無恙噦。”
回頭說錢員外來回顛倒地入席、人廁,幾番折騰下來已是力
不從心地支撐不住了。好在錢員外身子骨還算不錯,硬撐著維持
著尷尬的局麵。到後來自己心裏清楚無法再維持下去了,隻好離
席讓丫環扶去房中歇息。錢員外回到臥室中,仍然不停地要內
急。丫環想了個好辦法,將便桶搬到臥房裏邊以備員外使用方
便。
錢員外身體欠安,急壞妻妾一群,前呼後湧地來到臥房裏邊
關心錢員外。長房夫人一見員外病成了這樣,臨危不亂地請來了
醫生。醫生提脈問聞之後,心裏已對病情有所了解。好在錢員外
身體健康,除了拉肚子之外有驚無險。太醫號下方劑,著人照單
買回藥來。太醫親自熬藥喂湯,半個時辰之後,錢員外這才止住
了內急。原本歡歡喜喜的祝壽筵席,變成了人心慌張地六神不
安。事後錢員外想,覺得這事必有蹊蹺。好端端的生日筵宴,眾多
的賓客安然無恙,唯有他與大女婿、二女婿翁婿間鬧下這醜事。
三女婿為何安然無恙?不見有任何怪異之舉。再想到筵席上三女
婿一反常態地獻殷情,不停地敬酒把盞……錢員外想到席間情
節,再想到太醫告訴他不必掛心,你是誤食了瀉藥而已。錢員外
想到了瀉藥上來,心裏全明白了,一定是那個不務正業的哈大
神。
錢員外心如明鏡,卻礙於三姑娘的大禮,再加上自己正過大
生,這一肚子怨氣隻好自生自滅,息事寧人地詛咒在心裏:好你
個哈大神,陰德之事你也敢做的出來,你就不怕天打五雷轟呀!
你就不怕抱肚子死去啊!
這廂放下錢員外怨聲載道一事不說,回過頭敘述那大女婿、
二女婿。倆女婿席上經不住哈大神殷情獻酒,喝的個昏天黑地,
中毒也中的最深。倆女婿隻不過年輕力壯,抗毒性強,比錢員外
發病晚了一時。由於二人喝下的瀉藥量最多,肚子給拉的也最厲
害,一蹲茅坑就別想再起來了。怨誰呢,這誰也別怨,怨自己胡吃
海喝,生冷不懼自討苦吃唄。倆人輪回地入廁入席,頻繁往返的
來回。來去到後來誰也吃不住勁了,索性蹲在茅坑上邊再也不想
起來了。
撂下大女婿、二女婿醜態百出,洋相出盡。回頭敘述同桌上
的大小姐和二小姐。兩小姐從一開始目睹著各自的丈夫鬧病,這
病鬧的甚是蹊蹺,讓人百思不解。明擺著倆女婿拉肚子,誰知這
肚子一經拉開便沒完沒了,長此下去不把人拉下馬,也會將人拉
崩潰。大女子性格孤僻,生性寡言少語。丈夫鬧大病苦的她無計
可施,除了抽抽噎噎地淌眼淚,要不隻會頓足捶胸地幹作急。二
女子性格剛強,大小事總要爭個贏。今番丈夫出奇地患病,這病
患的摸不著頭腦,二女子同樣地急白了眼仁也無計可施。
剩下了三女子,這會兒的三女子表麵上不慍不火,不急不
躁,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樣。哈大神是她自個兒的夫君,夫君這會
兒吃飯吃的香,喝湯喝的美。三姑娘心裏鬧不明白,同桌用餐,她
爹、她倆姐夫鬧病,哈大神啥事也沒。
有道是——
遭人暗算誰人知,始料不及假亂真:
無事生非平常事,有心算計無心人。
話說三姑娘表麵鎮靜,說不作急還真不行。同桌子用餐,耳
聞目染她親爹、兩位姐夫拉肚子,偏偏個自己的老公萬事大吉。
麵前這事實讓她怎麼去想,如何去理解。明眼人席間哈大神大獻
殷情,難道說與這事沒關係?特別是自己的老公一反常態的怪異
之舉,哈大神的那點兒小把戲怎能瞞過她。
一開始,三姑姑對哈大神不停地為倆姐夫勸酒,熱情備至地
為她爹斟酒,不難看出自己的老公別有用心。到底是什麼用心?
為什麼要這樣做?三姑娘用心一想,這不明擺著嗎?哈大神衝她
獻出了和氏璧心裏有氣,有氣卻又是不敢使出來,變著法子將氣
灑在別人身上。哈大神啦哈大膽!你真個吃了豹子的膽,娘親爺
舅也不認了。你使出這禍害別人的陰招,就不怕天打五雷劈呀!
我的親爹你也敢往酒裏邊下藥呀!你這喪盡天良的小把戲,騙得
過別人能騙得過我三姑娘嗎,你小子一定是使用那巴豆粉讓人
喝下拉肚子。哈大神啦哈大神!你就不怕短陽壽啊……
三姑娘心裏有氣,想著了哈大神的所作所為就恨怨難消。畢
竟這事做的過份,他哈大神又畢竟是自己的老公,自己的老公做
出了傷天害理的醜事情,一旦公開這不要了我三姑娘的命啊!三
姑娘幾番思量,舉足輕重地兀自個又不敢聲張。
入夜,三姑娘憂愁在心,一夜未睡好覺。心裏裝著個哈大神,
如何讓她睡的安穩。天一明,三姑娘顧不及梳洗,急匆匆地來叫
哈大神。夜兒個,留宿娘家。自己的老公與兩姐夫同居一室。自
己從小長大的地方,門怎麼開,屋子什麼坐向,熟門熟路的三姑
娘,心事重重地來到臥房門外嚷叫:“大神起床了沒?”
三姑娘嚷叫了數遍,屋子裏邊沒人回應。難道哈大神睡著
了?兩姐夫也睡著了?三姑娘想著怪異,生怕夜裏又鬧出事來。
性子一急就想看個究竟,三姑娘迫不及待地用手一推房門,“吱
嘎”一聲門自個兒開了。三姑娘心裏那恨,恨癢癢地罵著:好你個
哈大神,瞧我如何地收拾你。
三姑娘想著了要報複哈大神,自然是躡手躡足地搜尋這房
間。屋子裏,一順一橫地安放著三張床,進門一順的兩張床上,
被窩裏邊沒人。三姑娘斷定,這是大姐夫、二姐夫臥床,想必這
倆位姐夫大清早已起床晨練去了。剩下那橫著的一張床,一張
那床上被窩凸著高高的,瞧樣兒裏邊蒙頭蓋腦地躺著人呢。三姑
娘暗自尋思,這床裏邊躺著何人?不由三姑娘秀目一睜,一眼便
瞧見床榻下邊的一雙布鞋。三姑娘仔細一瞧,一瞧便心裏明白,
那鞋是哈大神留下的,哈大神的鞋是她一針一線地做出來的,鞋
的式樣,麵料針腳全是自己手工納出來的。觸物思人,三姑娘不
用猜想,斷定那被窩裏邊一定是冤家對頭哈大神。
三姑娘想著了哈大神,不由她火冒三丈,柳眉倒豎,跨步上
前去掀開了被窩,一眼便認出是哈大神來。哈大神這會兒酣酣
入睡,呼嚕呼嚕地鼾聲不斷。三姑娘不見則可,一見氣衝牛鬥,怒
不可遏地一隻手擰住哈大神耳朵,一邊使勁地擰,一邊破口大
罵:“蠢驢、笨豬,我讓你睡,我讓你睡呀!”
哈大神從夢中給痛醒了過來,殺豬般地嚎叫著:“唉喲吔,痛
死我了。”
三姑娘見哈大神鼻涕淚水地都給疼了出來,仍然不解氣地
喝問:“吃得飽睡得香呢,太陽曬你屁股了還不知道嗎?”
哈大神連哭帶告饒:“我錯了還不行嗎?夫人你鬆開手來,耳
朵快給你擰下來了。”
倆人正鬧著,冷不防大姑娘、二姑娘相跟著邁進屋子裏,一
見哈大神狼狽模樣,相互忍不住地嘻嘻嘻地笑了起來。
三姑娘一見兩位姐訕笑自己的丈夫,心裏邊不自覺地一陣
陣難受。再一次使勁地擰住哈大神耳朵,咬牙切齒地怨天尤人:
“你呀你!八輩子倒黴遇上了你。”
倆位姐姐,聽出了三妹妹話中有話,故作不知地岔開話題問
詢哈大神:“三妹夫,你知道俺那兩冤家去哪裏了嗎?”
哈大神從痛苦中還沒醒過神來,又讓兩位姐姐瞧了個熱鬧,
心生不快地甩出一段話來:“倆人長著腿呢,愛去哪去哪我怎麼
知道。”
聽話昕音,倆姐姐明白人,哈大神氣上頭嘞,一個個自討沒
趣。倆姐姐相互又對望了一眼,各自心裏明白。這哈大神正受氣
沒地方使,她倆人變成了受氣簡。話說回來,哈大神氣是一方麵,
言之有理合情合理。自己個老公去哪,用得著告訴他嗎。
自討沒趣的倆位姐姐,正想抽腳離開房間。倆人一見人去床
空的兩張床,被子褥子的胡亂扔了一大堆。倆人見狀,一邊嘟囔
著:“這倆醉鬼臥床也不拾掇。一邊各己選擇了一張床,伸手去折
疊被褥。殊不知,想不到。倆位姐姐一同時掀開被褥的瞬間,一同
時驚呼炸叫開了:“老天晴,瞧這死鬼做的好事!”倆人不約而同
的迅速地用手捂住鼻子,一股惡心臭氣瞬間充滿了房間。
大姑娘呼冤叫屈:“媽媽齧!這死鬼多大啦,屎尿滿床丟人死
了。”
二姑娘喊爹叫娘:“爹娘咄快來瞧呀!人的臉麵全讓這醉鬼
丟完了啦!”
倆姊妹嚷也嚷了,罵也罵了,麵對著這一攤子汙垢作何處理
犯了難。讓下人來拾掇吧?一定會臭名遠揚。倆人的老公可不是
一般的人,大姐夫官袍在身,一縣之令。二姐夫富甲一方,商界大
亨。給嶽父祝壽屎尿扒在床上,往後這臉往哪撂啊!大姑娘、二姑
娘不是不明事體的人,倆人識得大體,深知利害關係。自己的老
公丟人顯眼千萬不能外泄,這就叫打掉了牙齒往肚內咽。
倆姊妹忍氣吞聲,隻好自己動手,不約而同地將床上的汙垢
被褥全部扒拉下來,捂住一團,驚慌失措地用手提著,親自去戶
外洗涮去了。
這廂輪到三姑娘發愣了,倆位姐夫的床上畫滿了地圖,自個
的老公該不會出此紕漏吧。三姑娘心裏發怵,簡直不敢想象倆位
姐夫多體麵的人,做下這不體麵的事往後如何見人呢?這倆位姐
夫去哪了?大清早不見了人影,一定是怕見不得人,見不得人隻
好溜之大吉了。
三姑娘想了許多,許多的想法全是替古人擔憂。自己的老公
呢,保不準同樣的丟人顯眼。放心不下的三姑娘,為了辨明真象,
怒氣衝衝地發號施令:“你給我滾下來!”
哈大神一聽見這吼聲心裏直發愣,一見三姑娘橫眉冷眼全
身都發抖。君命不可違,如今的哈大神對老婆的發號施令,害怕
得半點兒也不敢違抗。
哈大神心裏明白,三姑娘一定是瞄出了端倪,不然她不會對
自己恨怨難消,頤使氣指。自己原本捉弄一下泰嶽和兩位姐夫,
這才故施伎倆,動了手腳借敬酒的時候放進了巴豆粉。哈大神深
知這巴豆粉無色無味,拉肚子特靈。沒想到這肚子一經拉開,便
會不留情麵,拉開了肚子隻好沒完沒了。哈大神更沒想到,原本
是想解自己心中的忿滿,誰讓你大姐夫平日裏做官當老爺,一貫
性地目中無人。你二姐夫仗著富甲一方,自以為是地仗勢欺人。
還有我的個泰嶽老大人,古稀之年了還是那麼貪婪,恨不得將天
下財寶囊括盡。真不明白你要那麼多的財寶做什麼。
哈大神不明白歸不明白,三姑娘得理便不饒人。明眼人你哈
大神不服氣會使絆子,使絆子你也不認爹娘老子。這世上隻有我
三姑娘唯一的親爹,你竟然膽大妄為地不仁不義。要罵你又怕這
醜事露了餡,不罵你這心裏的氣憋的讓人實在無法下咽。三姑娘
不想就此罷休,你哈大神六親不認使陰招,我三姑娘無事生非找
你明岔。人損人不用傳教,陰招陽招不都是一報還一報嗎。你哈
大神做出這初一來了,我三姑娘就不會利用那十五嗎。前麵有
車,後麵有轍,尋找你哈大神的岔兒還不是小菜一碟。
三姑娘一肚子悶氣,這氣讓哈大神給生的。哈大神自以為是
陰招害人天衣無縫,殊不知欲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偏偏讓三
姑娘瞄出了端倪。三姑娘瞅了一眼屋子裏外四下無人,厲聲低喝
地審問哈大神:“告訴我,夜兒個是你使絆子了?”
哈大神自知理虧,一見這事鬧的太大,太大了免不了遭人唾
棄,受人遣責。人到了千夫所指的地步,隻有那挨罵的份。哈大
神明知難辭其咎,卻又是不願自供認罪,不認罪那還不好辦,死
咬住嘴巴不給她承認。死不認錯誰能奈他如何。無人奈他如何,
豈不是萬事大吉了。
哈大神孤注一擲,破釜沉舟地極力狡辯:“姑奶奶,我算是服
你了,你在嘟嘟嚷嚷甚麼呀!”
三姑娘一見這問不出個所以然,再問下去毫無價值。何況這
哈大神裝聾賣傻,死豬不怕你開水燙。再說了,這醜事傳揚開去,
吃虧的還不是自家人。大凡天下做賊的人.誰會當麵承認自己是
賊呢。三姑娘不追究了,心裏邊始終給哈大神留下了一本賬。一
想到自己的爹在生日期間,但求無過再也別滋生出事端來了。三
姑娘思想的周到,為了他爹的生日,一副息事寧人的模樣問哈大
神:“你起床不起床?”
哈大神象獲得了赦免權似的,高興地蹦下床來說道:“我不
是下床了嗎?”
三姑娘恨怨難消,強忍怒火,開導著說:“洗臉去呀!辦完了
私事給爹請安。”
錢員外這陣子穩坐中堂,親眷好友圍坐一堂。三姑娘領著三
女婿來向他請安,錢員外心裏高興不起來。一家人飲過使女丫環
們送來的早點,錢員外的心裏一直犯嘀咕,大女婿二女婿為何還
不出現?大姑娘二姑娘雙雙去了哪?錢員外心生詫異,不滿情緒
地問三姑娘:“你倆姐呢,知道不那倆姐夫都去哪了?”
三姑娘正不知作何回答,坐在她身邊的哈大神自告奮勇地
爭著回答:“小婿我知道……”下文還未出口,三姑娘用手在他的
腿上使勁地擰了一把。這一把擰的夠狠的了,疼的哈大神淚水長
淌,未續完的話再也不敢告白了。三姑娘兀自個站起身,徑自走
到她生母身邊,親切地叫了一聲:“娘!你隨我來。”然後領著她的
生母去到一邊兒,湊近她母親的耳朵根道明了兩姐夫夜裏尿床
一事。三姑娘的生母一聽這說大吃一驚,驚恐萬狀地說不出話
來,稍息一會,心情平穩了。三姑娘的生母這才小心翼翼的,謹慎
思維地踽踽而行。走近錢員外身旁,神秘秘的貼近錢員外耳朵-
怎麼長,如何短,一五一十,低聲細語地轉告了三姑娘泄露的秘
密。錢員外受驚似的,麵露慍色哭笑不得。
真個地——
哭笑不得亂紛呈,欲說還休難吱聲;
人心難測揣禍水,差辱為伴不了情。
錢員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過七十大壽讓人哭笑不得,憋氣
的心裏卻又是有苦難言。錢員外心裏那氣,氣上氣下的一會兒氣
白了臉,一會又陰沉著臉。
錢員外瞪大著眼睛生悶氣,錢員外的親妹子錢二姑,跌跌撞
撞地跑上堂來,邊跑邊哭呐喊:“不得了啦!誰偷走了我家的錢匣
子啦!”錢二姑淚水一把,鼻涕一把,傷心至極地詛咒著蟊賊:“千
刀萬剮的賊呀!你瞧老娘好欺負呀!老娘年輕守寡,省吃儉用留
下幾個錢容易嗎?你賊沒趣心的,專門欺負我窮苦人啊!”
錢二姑呼天搶地驚動了錢府上下人等,刹那間,高壽大堂給
人圍的個水泄不通。錢員外正在氣頭上,想不到這半道上又殺出
一個程咬金來。氣得錢員外吹胡子,瞪眼睛,恨怨滿懷地心裏邊
罵著:“好你個蟊賊賊心眼,早不行竊,晚不行竊,偏偏選在老夫
的壽誕上。你這個賊大膽,偏偏與老夫過不去。”
錢員外當下發下話:“她姑你別嚷好嗎,有什麼不爽之事坐
下來慢慢地講唄。”
錢二姑坐下身說道:“哥呀你不知道,俺為哥祝壽來了,蟊便
瞅準了這機會。俺的一身衣椽錢財全在那錢匣子裏邊。蟊賊瞅
了個準,連鍋端去了啊!”說著又哭開了。
錢員外又問道:“他二姑別哭好嗎,那錢匣內所置幾何啊?”
錢二姑如泣如訴:“銀票一千兩、黃金二條,還有老身的玉鐲
一對,金釵兩隻,銀錠五十兩呢,那全是老身一生的積蓄啊,你讓
老身怎麼不傷心呢。”
錢二姑說不哭那是假的,一生的積蓄省吃儉用地留著養老
防身,一瞬間沒蹤影了能讓她不傷心嗎。人這一傷心開了,嚎啕
痛哭那真是痛不欲生了。
堂下所有人等,無不替錢二姑悲傷鳴不平。錢二姑年輕守
寡,膝下無子無女,全憑自個兒苦掙苦拚地積攢下幾個錢,積攢
下錢來一是養老之用,二是為後事留著準備。這錢積攢的容易
嗎,一位婦道人家含辛茹苦地多可憐呀!你蟊賊做賊不長眼睛,
這輩子一定不得好死,下輩子的下輩子永遠替人變牛做馬……
人多話多,鳴不平各持己見,有罵蟊賊心黑的,有罵蟊賊眼瞎的,
有罵蟊賊一輩子不行好運,死無葬身之地。還有罵蟊賊天殺的,
雷劈的罵啥的都有。同仇敵愾,一個個氣憤填膺,恨不得剝掉蟊
賊一身皮,剁掉蟊賊一身肉,喂豬喂狗都嫌髒。
堂下一片鬧哄哄,一點沒有停息的機會。愁壞了高堂上的錢
員外,目睹此情此景心煩意亂,正不知如何地收場。哈大神往人
前一站,高聲地喊道:“請諸位親友靜一靜,請諸位親友靜一靜。
這事不發生已經發生了,輪到誰家誰也不願意。我想蟊賊真要是
人,是人就應該有點兒良心。二姑這一生太不幸運了,你蟊賊平
心而論這樣做對嗎。人不能泯滅了良心,泯滅了良心天地不容。
蟊賊也別自以為是,壞事做絕將會遭到報應。你們說,這對不
對?”
堂下一片呼應:“三女婿講的對,做賊黑心一定不得好死。”
啥大神見眾人替他捧場,一時高興起來竟然不知道自己屬
老幾了。哈大神得意忘形,派頭十足地又問大家:“鄉親們,你們
相不相信天上有神靈,地上有公理?”
堂下又是一片響亮的回應:“相信。”
哈大神緊接著胡謅:“講得對,我們的頭頂上有神靈菩薩緊
盯著呢。誰做下壞事,誰做了好事天王老子知道,神靈菩薩知道。
不這樣那天理無法成立。正是有無數的神靈菩薩緊盯著我們,才
會有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鄉親們,你們說這道理對不對呀?”
堂下群情激昂,振臂呼叫:“對著呢,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
候一到,一切都報。”
哈大神原本氣憤用事,說出來幾句公道話。沒想到人們如此
地擁戴他,讓他忘乎其形,興高采烈地洋洋灑灑地高談闊論開
了:“鄉親們,我們生活在天地之間,天上有天神,地下有地種,水
裏有水神,火裏有火神,刮風下雨,雷鳴閃電全部都是神的所為。
一個人貪了心,欺了心,犯天天神知道,犯地地神有知。作惡多
端,誰有個善始善終。正是這樣,為人要正派,做事講良心t不歪
心、不黑心,不貪心,活他一百歲也沒問題。別以為你做賊別人不
知道,人不知道天知道、神知道。到頭來誰貪心誰倒黴,誰欺心誰
該死。別以為你做賊一時快樂,那是神在期待你,等著你回心轉
意,留給你知錯改錯的好機會。如果你做了賊,不思悔改,甚至繼
續作惡,神就會懲罰你。到那時你生不如死,想改錯也來不及了。
我在這裏告訴鄉親們一個好消息。是誰做了賊他心裏明白,誰做
了賊神靈告訴我了。這賊不是外人,正是自家人所為。人們不是
常講:家賊難防嗎?這家賊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在鄉親們中
間。神靈告訴我,容他三天時間考慮,三天不思悔改便有天火燒
他,雷電劈他,死也不給他囫圇個兒。我以言盡於此,就看這賊如
何態度了。”
圍觀的人們,聽說蟊賊不是外人,而且就藏身在人群中。眾
皆嘩然,議論紛紛又開始了。有人詛咒著:“誰他媽這麼缺德,偷
人家寡婦的財產,真他媽不是人種的。”有人罵著:“這蟊賊就不
是人,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老鷹還不打窩下食呢。你他媽做人
沒人性,盡他媽做出這斷子絕孫的盜竊行為。”還有人罵的忒毒:
“蟊賊真不是個東西,欺淩孤兒寡母,讓天火燒他,讓雷電劈他,
出門絆死他,喝水噎死他……”
人們氣憤填膺,一個個摩拳擦掌,真恨不得揪出那蟊賊來,
將他碎屍萬段。有人高聲喊著:“誰他媽做下這缺德事,你他媽生
兒子也不長屁眼。”也有人厲聲嚷叫著:“站出來亮相呀,蟊賊,你
他媽躲哪去了,敢做就不敢為呀!你蟊賊真有本事,就當眾道出
一句話來。”也有人等不及時地想見識蟊賊的真麵目,口徑一致
地對哈大神嚷著:“哈大神,你就別打埋伏眼了,隻要你點名道
姓,別的事情我們來處理。”
哈大神一見群情激昂,心裏一陣狂喜,那蟊賊麵臨聲勢浩大
的震攝之中,一定不得安寧了。蟊賊是誰?他哈大神同樣地給蒙
在鼓裏,想借用群眾聲勢震攝罪犯,讓他複娃自知之明,改過自
新。哈大神深知眾怨難違,在一片喊打聲中,不得不又站出來講
話了。
哈大神扯開喉嚨高聲喊叫:“鄉親們請靜一靜,請鄉親們靜
一靜。不瞞眾鄉親講,我也有你們同樣的心情,恨不得立劈蟊賊
在眾人的麵前。神靈告訴我了。這蟊賊不是慣賊,一時財迷心竅
欺負弱寡老人。神靈又對我講了,念這蟊賊一是初犯,二是鄉裏
鄉親,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神靈再三地囑托我,限他三天時間
自新機會,隻要他知錯改錯便要替他保守秘密。神靈念他是初
犯,原諒他一時貪心,隻要他知錯改錯既往不咎。神靈還知諭我,
讓我去姑家等候他三日,三日之內若他仍不思悔改,到那時,神
威發怒天火燒他,雷電劈他,讓他死後屍骨不全,永世不得翻
身。”
堂上眾人聽哈大神一口一聲神力無邊,一個個深信不疑。哈
大神講的對,神是無私的,神是慈悲為懷的,神為人造福人類,安
排普天諸神為人服務。神的威力無邊,神的力量無可抗拒。人們
聽哈大神傳達了神的旨意,無不心悅誠服地期待著奇跡出現,盼
望著蟊賊知錯改過重新做人。人們信神,期盼著神力無邊大顯神
威,彰善癉惡宏揚正氣。人們對哈大神胡言亂語,一個個信以為
真。哈大神大言不慚三日見成效,不妨靜觀奇變,等候著那奇跡
出現。盜竊案事態明朗,人們這才陸續地議論紛紛著四下裏散去
了。
這廂說錢二姑,錢員外的親妹子。兄妹之間命運差別如此巨
大,令人真不可思議卻不得不相信命運。古人日:人生降世先製
其死,後製其身,榮華富貴天數定。看來這話不無道理。不無道理
之處,錢員外坐擁金錢美女,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錢二姑年輕守
寡無兒無女,家境貧寒一蹶不振。人常說:人倒黴喝涼水也塞牙。
錢二姑含辛茹苦積攢下丁點兒財產也不見了,你說這命運捉弄
人還是專門欺負窮人。有道是:屋漏遭遇連夜雨,行船遇上打頭
風。錢二姑遭遇不測,怎不令人傷心至極。適才間哈大神一番言
詞,喪魂落魄的錢二姑逮住了一線希望,這一線希望寄托在哈大
神身上。哈大神言必有中的高談論闊,給錢二姑帶來一線生機。
又見堂下眾人一呼百應地言聽計從,一致聲討著蟊賊欺心多少
給錢二姑一些安慰。錢二姑對哈大神佩服的五體投地,一次次激
動的心情讓她感激涕淋。圍觀的人們漸漸散去之後,堂上留下的
便是錢員外一家子。錢二姑瞅準這一家子麵前,怯怯生生的問哈
大神:“他大神侄婿咆,你真知道那蟊賊嗎?”
不等哈大神開口解說,一旁的錢三美早已一肚子氣地接過
話茬反唇相譏:“姑呢你真信他胡謅啊!他是誰你不知道啊!”
哈大神聽夫人話中有話,當著親友的麵前不留情麵地貶低
他,心裏邊難受的差點兒沒哭出了聲來。想你個夫人也真是的,
我哈大神對也好,不對也罷,畢竟是你丈夫啊!一日夫妻還百日
恩呢,你讓我臉上抹黑,不一樣貶低了你自己嗎?聰明的你真個
地讓聰明反給聰明誤了。夫榮妻貴,裾帶關係,怎麼一點不記得
了。哈大神心裏有氣,有氣卻不敢向夫人發火。夫人不是平庸之
輩,他哈大神平日裏便對夫人要敬畏三分。實踐生活證明,懼怕
老婆是好事不是壞事,少去許多家庭戰爭何樂而不為。
哈大神今兒個好不容易地在人麵前樹立了形象,你錢三美
不該當眾無情地向我潑涼水。今兒個不比往兒個.往兒個是在
自己家裏,對你忍讓那是對你的尊敬,說白了也是一種對妻子的
愛。別以為你錢三美給臉不要臉;好好歹歹我哈大神人前樹立威
信,也是給你錢三美掙臉麵。你錢三美不領情則罷,當著親友的
麵掃人的興,說什麼也不能一忍再忍了。
哈大神不願在親友麵前讓夫人瞧不起自己,不想讓夫人在
公眾麵前貶低自己唯一的出路便是抗爭。哈大神言在意外地告
訴錢二姑:“二姑老大人,侄女婿早已勝券在握,三日內你就等著
聽好消息吧。”
錢二姑一聽哈大神言之有理,眼裏出現了希望的目光。那目
光含千焦百慮,眼神裏充滿著渴望,那是窮人生存的唯一期盼
啦!
那真是——
替天行道扮大神,瞎碰亂闖假成真:
道路不平旁人刈,申張正義大有人。
哈大神大言不慚,讓錢二姑三日內等候好消息,三姑娘偏是
不買賬。想你個哈大神除了子乎者也之外,你有多大的能耐別人
不清楚,我三姑娘可是知根知底的對你一清二楚。見你哈大神吹
的,你不覺得臉紅我可替你臉發燒。
三姑娘一見哈大神自以為是不聽她的勸止,一見忘乎其形
的啥大神心裏邊便來氣。一來氣的三姑娘,習慣性地一手揪住哈
大神耳朵問:“你有那麼大的能耐嗎大偵探。”
哈大神耳朵給擰的鑽心地疼,平日裏讓三姑娘擰習慣了,習
慣了反倒覺得麻木不仁了。麻木不仁的耳朵那疼,他哈大神一如
既往地能夠忍。今天眾親友麵前,你三姑娘任意地不給人留麵
子,讓我哈大神的臉麵蕩失殆盡,這心裏的疼實在是忍無可忍
了。哈大神一想著自己平日裏太窩囊,太沒骨子氣,一忍再忍隻
差讓老婆大人在頭頂上扒屎了。
哈大神忍無可忍,今兒個不想再受老婆的駕馴了。自己正想
做一件驚天動人的事情來證明自己,證明自己借神的力量敲山
震虎,讓蟊賊就範自知之明。偏你個老婆大人一而再三地小覷你
老公,是你逼上梁山讓我為這事走到底。哈大神一反常態,再不
願向老婆大人求饒求情了,仍然不妥協地當眾宣稱:“我請在座
的父母兄弟姐妹們作證,我哈大神不將蟊賊贓物追回決不苟且
偷生。”
哈大神信誓旦旦,態度堅決感動了一屋子人,其間真正的受
益者二姑感動最深。一見三姑娘總是盛氣淩人的模樣,心裏邊瞧
著便不是滋味。不是滋味的二姑用人心切,忍不住地怨忿說道:
“噯曖求你了三姑娘,看在老身的份上你就饒了他唄。哈郎他想
法不錯,對事誠心,成功與不成功那是另外一回事,你就放手任
由他怎麼安排便怎麼去做吧。”
二姑言詞懇切,邊說著邊掉下了淚來。在座的親友們也信口
一致地勸三姑娘,讓她放手讓她的女婿一展身手又何妨。錢員外
觀察了多時,這會兒也發下了話來:“讓她試試看吧,成不成總是
他一番心意啊!”
三姑娘見眾口一詞地都勸說她,自己若是繼續阻止下去有
失倫理。況且父親也站到哈大神一邊了,一邊便一邊唄。三姑娘
妥協了,說了一聲:“你聽見了沒,親友們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
上,你就正二八經地做出點成績來讓大家瞧瞧吧。”
哈大神牢騷滿腹,心裏哭笑不得。紅臉白臉都讓你三姑娘扮
演了,我倒落了個跑龍套的。跑龍套便跑唄,不與你女人一般見
識了。哈大神想問題寬,看問題也遠,不願與娘們一般見識。三姑
娘對他一開禁,剛才不愉快的各種心情一瞬間啥事兒也象沒發
生。
哈大神滿麵笑容地對錢二姑言道:“請二姑放心,我這就與
二姑一塊兒去你家,三日內你就在泰嶽家裏聽信好了。”
錢二姑一昕有這等好事,喜形於顏地說道:“俺聽你的,這就
帶你去家,然後拐回來聽你的信了。”
哈大神說走即行,恨不得早早離開此地,離開三姑娘遠遠
的。錢二姑則是另一番心情,恨不得侄女婿說話兌現,失去的財
物早日回來。錢二姑興衝衝地領著哈大神去家裏了,哈大神臨走
時也不願與三姑娘道一聲別。
哈大神如何堅定他自己的預言能實現,自有他一番自己的
道理,自己的道理有他的地方秘密,秘密的地方對別人是秘而不
宣的。
暫時放下哈大神如何堅信自己的預言一定會實現,故事浮
現出另外一位當事人的神秘蹤跡。神秘蹤跡的並不是別人,正
如哈大神一針見血地指出的家賊難防,這家賊自然是二姑身邊
最最親近的人了。最最親近的人,也正如哈大神浮想連翩的已
經浮在水麵上了。究竟是誰,神秘之人已經上岸,他就是錢二姑
自家裏的二兄弟。
錢二姑的二兄弟,便是她死去的丈夫親弟弟。丈夫的親弟
弟,順理成章也就是她的親弟弟了。親弟弟名叫章成,錢二姑死
去的丈夫叫章仁。章仁__死,錢二姑身邊最最親近的人自然是章
成弟弟了。
章成比他死去的哥小八九歲,算年紀如今已是五旬開外的
人了。五旬開外的人一時財迷心竅,見財貪心自以為神鬼不知,
偏偏讓哈大神逮了個正著。從目睹著哈大神當眾宣稱他已經掌
握了蟊賊行蹤,又當眾許下願說這是神的主意,神靈大發慈悲允
準過錯之人迷途知返,並許諾三日內悔過自新既往不咎。
章成也目睹了憤怒的群眾聲勢,也深刻地體會到了自己犯
下的錯誤為人所不齒。從哈大神離開錢員外家,跟隨著他大嫂
錢二姑來到家。章成一直以旁觀者身份出現,一直表現出同仇敵
愾的古道熱腸,緊緊相隨在他大嫂錢二姑的身前左右。從啥大神
來到他大嫂家門前,當下當眾宣布約法三章。第一章,前往關心
的人們,事主錢二姑等三日之內不得跨進自家門楣。第二章,他
哈大神要在家裏麵請諸天菩薩一同商議大事,閑雜人一律不準
來家探視。第三章,這道門隻允許悔過自新的人一人進出,門神
諸將也隻為他一個人放行方便之門。哈大神又當眾宣稱:“三日
一過,蟊賊不知悔改,執迷不誤觸怒了神靈菩薩,必將暴屍荒野,
雷劈電擊而死永遠不得超生。”
話說這章成的家,與錢二姑的家原本是一座莊園裏進進出
出。章仁、章成兄弟倆從父輩手中接收下這座莊園,倆弟兄一結
婚從此便分家另過。一旦弟兄分家,家產便一分為二,一道磚牆
從此將莊園一破兩半,章仁居住著東院房,章成居著西廂房。這
便是樹大分叉,兒大分家的原理。祖祖輩輩,沿襲千古都是這樣
過來的。
昨日裏,兩家人高高興興一同前往錢員外家過生。錢員外七
十大壽,古稀之年的生辰吉日自然要隆重慶祝。章仁的家,單身
獨過隻有錢二姑一人。章成的家有媳婦、有兒子、兒媳、孫子、孫
女一家五口人。一行六人邀約,高高興興來到錢員外家過生。是
夜,錢家莊園嫡親好友一並安排在莊園裏住下。偏是這錢二姑不
放心家裏的事想回家過夜,明JL個再L兄長家喜慶。好在章成同
樣放心不下自己的家,正好與大嫂結伴同行。
錢二姑與章成離開錢員外莊園,走出村莊不到二裏地。八月
天公的臉說變就變,黃昏的夕陽還紅火火的,倏然聞風聲大作,
沙石揚天,濃密的黑色烏雲一刹那遮滿了天空。錢二姑正走在路
上,冷不防一股狂風刮過來,讓人睜不開眼,錢二姑睜不開眼睛
的同時,一陣風沙早已灌進了眼眶裏邊。這沙子一鑽進了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