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到梅保處抓藥,梅保看那方子,正如病人說所,也就那些平常藥材,沒有一味名貴珍稀,一般的定經湯,梅保想,若讓我開方子,也是這方子呀,連劑量的輕重也和梅保想的差不多,為什麼到程先生手裏就不一樣呢,當然梅保隻不過這樣想想,他並沒有說,梅保對程先生一直是很敬重的,而程先生也確實是讓人敬重,程先生治愈的婦科病,做下的醫案,在醫學院都是做了教材教學生的,梅保在自學中醫的時候,看過程先生的書,像《中醫臨證》,《程氏婦科備要》等,梅保都熟記在心。
到平安堂來看病的病人不多,若有病人連來開兩三次藥,大家便都能將他們記住了,一旦等大家記得了他們,他們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便不再來了,又換幾個新的病人,再認識了,記得了,還沒到熟悉時又再見了,若哪位醫生那裏有一張老麵孔常來常往,一直不斷,醫生便會覺得臉上少些光彩的,像程先生這樣,手裏的幾個病人,都是常換常新,所以在程先生臉上,總是很光彩,平安堂的職工,回到家裏,和家人親戚說起平安堂的事情,就會說到程先生,說到程先生的本事和名氣,像梅保這樣,更是常常把程先生掛在嘴上,弄得梅保老婆有些不以為然,老婆說,早認識了程先生,你前妻就不死了,對吧,梅保人了圈套,馬上接口說,就是,一點不錯,這正是梅保心裏想著的事情,梅保老婆抓住把柄,道,我就知道,你心裏,隻有個她,根本,從來,就沒有我,梅保看老婆當真,便賠笑,哪能呢,都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老婆道,什麼時候的事情,問你呀,我怎麼知道,梅保說,都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老婆道,是呀,二十年前的事情還記得這麼清楚,梅保說,就像在眼前呀,她躺在床上,血呀,全是血,我急得不知怎麼辦好,小毛頭哭死了……老婆哼一聲,你真是很專情呀,梅保說,唉呀,和你說不清,老婆道,那是,和她就說得清了,梅保說,唉呀,你怎麼和二十年前一個死人吃起醋來,老婆道,這得問你呀,你怎麼連二十年前一個人怎麼死的都記這麼清楚,梅保歎息,便不再做聲,由老婆說話去。
在梅保老婆終於停止說話的時候,梅保自言自語道,肝為先天……調經為先……老婆說,什麼,梅保道,沒什麼,夜裏梅保躺在床上翻來複去睡不著,聽著老婆呼嚕聲,梅保又想起他的前妻,梅保想,老婆說得不錯,若當年就知道程先生,前妻就不會死,梅保又想,前妻若不死,怎麼可能和現在的老婆結婚呢,當然是不可能,若不和現在的老婆結婚,又怎麼知道現在的老婆比前妻凶呢,何從對比起來呢,所以,梅保得出結論,有些事情,是很難說清楚的,梅保再想起程先生說肝為先天,調經為先的話,梅保想,我在哪裏聽誰說過的呢。
梅保到平安堂上班,梅保再看程先生時,梅保覺得不光是程先生的話,連程先生這個人,他都很熟悉,肝為先天,調經為先……說話的口氣……梅保漸漸地覺得他開始控製不了自己的思緒,梅保的思路,老是要朝一個方向過去,梅保怎麼拉也拉不住,程先生,後來梅保終於忍不住問道,程先生,你從前一直在中醫院看病的嗎?程先生說,沒有,很早的時候我不在中醫院,後來才到中醫院的,梅保道,很早的時候,那是什麼時候?程先生想了想,有些記不清了,程先生說,反正那時候我不在中醫院,那在哪裏,梅保說,你在中醫院之前在哪裏,程先生笑了一下,怎麼梅保,查我的履曆呀,沒有,沒有,梅保說,他有些不自在,我隻是,隨便問問,程先生說,到中醫院之前,我在北寺街道醫院,中醫科,北寺,北寺,是北寺嗎,程先生看著梅保,梅保,你怎麼啦,梅保好像沒有聽到程先生的話,梅保說,果然,果然,怎麼會,怎麼會,梅保又說,有這樣的巧事,有這樣的巧事,程先生說,什麼,梅保,梅保問道,程先生,當初你在北寺街道醫院的時候,中醫的婦科醫生,還有沒有姓程的,程先生道,哪裏有,中醫總共才幾個醫生,哪裏還能分出細科,我那時,也是婦科為主,其他科兼帶著看的呀,梅保說,就你一個姓程的,禾木程,那就是你了,程先生奇怪,梅保,你說什麼,什麼就是我了,梅保說,我前妻就是死在你的手裏呀,程先生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