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雜事(2 / 3)

超英說,那別的還有什麼?三九笑了一下,說,沒事,果子銀行裏有錢,他去取了,超英說,但願。

三九也一直沒有等到果子的電話,他想給果子再打電話,又覺得這樣實在有些逼果子太厲害了,事情正在順利的進行,果子又沒有說不還錢,這麼急吼吼的樣子,是有點過分了,便不再往果子處打電話,第二天去上班,心裏有些不踏實,到下班時候,出門時,看到超英在門口等他,超英看到了三九,迎上來,說,三九,我明天要外出,有一段時間呢,果子那裏那筆錢,我們單位領導問了幾次,今天我和你一起去找一找果子,把錢拿到了,我出差也安安心心,三九想了想,說,到他家去吧,他的店,這幾天說是停業,估計不會在店裏,一起往果子家裏去,到了那裏,敲門,卻沒有人開,鄰居聽到敲門聲,出來說,不在家,三九說,果子不在,他老婆呢,鄰居說,好像說他老婆要流產,到醫院去了,問哪個醫院,卻說不知道,三九朝超英看看,說,隻好先回了,下午再來看看,或者等到晚上來,晚上總會在家的吧,超英說,好吧。

等到晚上三九和超英一起再往果子家去,果子老婆熱情接待他們,說果子下午從醫院把她送到家就出去了,三九說,果子說好今天還超英錢的,他有沒有到銀行取出來?老婆連連點頭,說,取了,取了,我親眼看到的,本來就要給你們送去的,我這裏,突然,突然,她好像有些不好意思,說,見了紅,嚇了一跳;以為要掉,急急忙忙到醫院去,醫生說沒事,打了一針黃體酮,就回來了,超英說,那他現在,到哪裏去了,你知道不知道?老婆想了想,說,他沒有說,我想,說不定就是給你們還錢去了,也許到三九家去了呢,三九和超英互相看看,超英突然笑了一下,說,三九,走吧。

他們一起出來,果子的老婆將他們送出很遠一段,再三代果子說對不起,等果子的老婆返回去,超英對三九說,我猜,果子在家,三九愣了一下,說,不會的,果子不會做這種事情,超英說,你相信他?三九說,我們是多年的朋友,超英說,多年的朋友也不能說明什麼,三九說,或者,我們現在到我家看看,說不定果子真的去了,超英說,算了,我不去,我不相信他會去,三九有些對不住超英,說,那你,明天出差?

超英說,出差照出,好在我出差期間,不會又向你催這錢,但三九,這幾天你得找到果子,叫他還錢,不然,我回來不好交代了,超英真的有些發急的樣子,盯著三九看了一會,又說,三九,這事情不好開玩笑的呀,不是三五千塊,若是三五千塊我自己墊了也行,這筆錢,單位裏人人知道,我回來若是還不能拿到錢,單位裏真的沒法過關了,三九看到超英焦慮的神色,心裏也不好過,覺得挺對不起超英的,當初求人,人家二話沒有,就將錢拿出來幫助解決困難,超英也是信任他才肯這麼做,三九想,我不能做個言而無信的人。

三九回到家裏,問家裏人果子來過沒有,說沒有,問有沒有電話,說也沒有,三九想起超英說的果子在家,心裏不由也疑疑惑惑了。

第二天起了個早,三九就往果子家去,到果子門口時,碰到果子的那個鄰居,朝三九笑笑,三九去敲門,果子的老婆來開門,一看三九,臉上馬上是遺憾的神色,說,呀,三九,真不巧,果子剛走,三九說,這麼早就出去了,他不是喜歡睡懶覺的麼,老婆說,平時是起來得比較晚,今天正巧有事,三九說,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老婆說,倒沒有說,不過,一般出去了總要到晚上,三九走出來,心裏像擱著什麼,低垂著頭往外走,果子的鄰居站在三九麵前,看著三九,說,怎麼,是不是那個女的說男的不在家,三九說,是,說一大早就出去了,鄰居又一笑,說,你聽她的話?三九說,什麼,你說什麼,難道?鄰居笑著點點頭,說,你若是有耐心守著,我借張凳子給你,三九覺得這樣做有些不妥,這是明擺著不相信果子了,但是不這樣做,怕真的找不到果子呢,便謝過果子的鄰居,坐了下來,鄰居給三九端了水來喝,向三九說,你是找他們來要債的吧,三九說,你怎麼知道?鄰居說,我見得多了,這些日子,找他的人多,多半是要債的,三九說,他借了許多債嗎?

鄰居說,那倒不清楚,我隻知道,女的常常騙人,說不在家,其實是在的,大概還不出錢,唉,三九搖了搖頭,坐著守候,等到上午十點模樣,果子家的門開了,三九一眼就看見果子走了出來,三九站起來,果子看到三九,笑了一下,說,三九,你來了?三九很氣憤,說,你老婆說你不在,果子說,女人的話你也聽得?三九“哈”了一聲,不知怎麼回答果子,果子說,既然三九你來了,我也不急著走了,屋裏坐,喝杯茶,三九不願意進去,被果子拉著,進來,果子老婆見了,沒事似的,也朝三九笑一笑,說,我給你泡茶,去將茶泡了來,端到三九麵前,三九說,果子,我不跟你開玩笑,你不把超英的錢還了,叫我怎麼做人?果子說,誰說不還的,三九說,果子,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想賴賬?果子說,怎麼會,借債那一套都按正規手續辦的,我不會賴掉的,想賴我也賴不掉,三九說,那你有什麼打算,這麼躲躲騙騙,算什麼,你是不是沒錢?果子說,錢也不是沒有,憑我果子在外麵混這麼幾年,在這個市麵上,我果子要向哪個挪它三萬五萬先用起來,也不算什麼大事,三九說,那好,你把超英的錢先還了,果子說,那當然,三九向果子伸一伸手,說,拿來呀,果子又笑了,說,現在身邊哪裏有,有的話,我也不和你費口舌,我跟你說,你別急,我剛剛進了一批空調,錢全投進去了,三九看看果子,說,你不是開飯店麼,怎麼做起別的生意來?果子說,做了兩年飯店,我也明白了,像我們這樣的實力,做飯店是不行的,做飯店得有大投資,一下子上了檔次,做出名聲來,才有活路,如我們這等,小敲小打,難,三九說,現在的趨勢,高檔豪華消費也有些下坡了,人們回了頭走家常菜的路子呢,果子說,那是說說的,真正做家常小菜,蠅頭小利,累又累死人,哪個肯做,所以三九我告訴你,像我這樣,得從其他路上想想辦法了,我進空調,也不是盲目的,預測今年空調市場看好,隻要等我這批貨一出手,錢馬上就有,三九說,你說得出,那萬一你的空調出不了手,就不還超英的錢?果子說,不可能出不了手,對了,你今天不來找我,我倒要去找一找你呢,你朋友多,看看有哪個需要空調的,我這是給的全市最低價,三九說,是不是讓我替你賣了空調才還超英的錢?果子說,你說到哪裏去了,不搭界的兩回事,超英的錢,也不一定等空調全部出手才能還,我還有別的來源,三九說,那你說定個日期,這幾天,超英正好出差了,要不,我也不知怎麼向超英說,以為就能拿到呢,果子說,那太好了,超英出差多長時間?三九說,大概五六天吧,果子一拍巴掌,說,行了,五六天,要不了五六天我就能調節過來,三九說,我再相信你一次,果子說,沒問題。

三九回去給幾個朋友打電話,問了問空調的事情,大家說,怎麼三九,你也想做點事情了,大象屁股也要動一動了?三九說,不是我的事情,是一個朋友托的我,問一問,大家說,他那個牌子,那個價,不便宜呀,什麼全市最低價,差一大截呢,三九說,那這個牌子的貨怎麼樣,若是貨好,稍貴一些也是應該,大家說,這什麼牌子,野雞貨,三九說,那也沒辦法了,就算了,想了想,怕果子來追問他,又將空調行情再打聽打聽,準備好了應答果子的話,不料果子卻根本沒有再來追問空調的事情。

到了超英快回來的日子,果子仍然沒有來還錢,三九給果子打電話,沒有一次是果子自己接的電話,總是老婆接的,也或者是別的什麼人接了,總說不在,有一次接電話的正是果子自己,那邊聽到三九的聲音,馬上變了聲調,連口音也變了,像外地人似的,說,對不起,果子不在,三九很生氣,說,你不就是果子麼,那邊說,我哪裏是果子,我是果子的朋友,你什麼事情,我可以轉告果子,三九氣得放下電話,悶了半天,再又抓起電話打過去,這回被三九抓住了果子的聲音,說,果子,你再不敢說不是你了吧,果子說,是我,我這才剛剛進門,三九說,果子,從前我的朋友中,也算你是個講信義的人,你現在怎麼變得這樣,都說人不能做生意,一做生意就變無賴,我從來不信這說法,人麼,不管做什麼,該是怎樣的人,總是怎樣的人,和做什麼工作有什麼關係呢,現在看來,是我錯了,果子你說你自己,到底怎麼了?果子笑了一聲,說三九你別生氣,我真是剛剛回來,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呢,你聽到電話裏有別人的聲音吧,我告訴你,他們就是來還我錢的,我和他們把手續辦了,還超英的錢就有了,三九說,那我現在就過來,等他們把你的錢還了你,你再另一手交給我,果子說,也行。

三九向科長請假,科長說,三九這一陣你怎麼回事,怎麼這麼煩,三九苦笑笑,告訴科長,我替朋友做中人借了五萬塊錢,兩年到期了,正催著還錢呢,科長“啊哈”一笑,說,三九,你死定了,三九說,沒事,我這就去拿錢,急急趕往果子家,果子老婆說,你怎麼才來,果子他們等你等不及,以為你有事抽不出身來不了了,他們剛走,三九朝裏屋看看,果子老婆過去把裏屋的門推開,笑著說,三九,你過來看看,果子是不是躲在裏邊,三九倒有些不好意思,說,我掛了電話就往這邊趕,這一會兒也等不及呀,是不是又溜了,老婆說,哪裏,到銀行辦手續去了,三九說,那我在這裏等著,老婆說,好,你坐坐,我有點事情,出去一下,若是有電話,你替我接一接,三九說,好,坐著等果子,過了一會,來了個電話,是果子飯店的房東找果子要房租的,再過一會,又來個電話,找果子追一筆什麼鋼材的款子,再一個電話,要求轉告果子,果子要追的那筆錢,明天一定來還,三九問是哪裏,那邊說,果子知道是哪裏,三九掛斷電話,再過一會果子回來了,三九立即迎上去,說,錢拿到了?果子說,咳,別提,家夥居然拿張空頭支票糊我,三九說,到底是誰糊誰呀,是你在糊我吧,果子說,不信你跟我到銀行去問,三九說,果子,你說我怎麼辦,超英今天就要回來了,你說我怎麼向他交代,果子說,是我的責任,不是你的責任,超英回來,我跟超英解釋,三九說,如果是超英自己的錢,你向超英說明困難,超英也是好說話的,可這不是超英自己的錢,是單位的錢,他們單位,正等這錢用,你叫超英怎麼做人,你要影響超英了,果子說,三九,你別著急,你別著急,三九說,果子,做人不能這樣做,你自己的困難,不能強逼別人替你承擔呀,果子說,要說困難,倒也說不上什麼,像我這樣一個攤子,一下子要我拿出三五十萬怕是有些難度,湊個三萬五萬的,還難不倒我呢,隻是錢不在我賬上,我放在外麵的錢,何止三萬五萬,三九說,我不聽你說,你什麼時候還錢吧,果子說,我這就出門去追錢,三九說,哦,對了,有一個電話,說是欠你的一筆錢,明天一定來還,問他是哪裏,也不明說,隻說你知道是哪裏,果子說,是吧,我沒有說謊吧,我即使今天不去追,明天也會有錢來,三九說,那個人怕也是和你對付我一樣對付你吧,果子說,不管別人怎麼對付我,三九,我不會像別人對付我那樣對付你的,三九“哈”了一聲,張嘴要說什麼,卻沒有說得出口來,頓了一頓,道,我不管你和別人怎麼搞,我這錢,是超英借給你的,並不是和你做生意的錢,是朋友幫忙的,你不能不還,果子說,三九,我說過我不還嗎?三九說,你沒有說你不還,但事實上你是沒有還,已經超過期限多少天了?我拿你沒辦法?這樣吧,你現在就給我寫個字條,寫上還錢的具體日期,今天8號,你寫上10號還錢,有兩天時間,果子說,行,行,兩天我足夠了,三九說,簽你的名,再蓋章,等會超英回來,我也好向他說,果子毫不猶豫,說,好,拿了紙和筆,照三九說的寫下,再又蓋了鮮紅的印章,和三九一起出門,到分手的地方,果子向三九揮手道別,三九看著果子遠去的背影,心裏有些說不清的滋味,想自己怎麼至於逼著果子畫押呢,想果子畫押時的心情,不知是怎麼樣的,心裏居然替果子有些淒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