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轉生以來第一次穿上麻衣。
當十年後皇帝問起我當初傅家被放逐的滋味時,我也隻能報以苦笑。
確實是做少爺做慣了。我直到那個時候才知道轉生不是虛幻、也不是遊戲;才真正將傅府與我這一世的命運聯係起來。
麻衣的觸感和牛仔差不多,但質地卻要比牛仔差很多。
我想,怪不得麻衣這麼便宜,可以省下家裏的三頓口糧。
那時傅府已不能再被稱之為傅府了。全家上下三百個仆役丫鬟全散了個幹淨;每月的生活費也就幾兩銀子,那是以前我打發丫鬟時花的小錢。
但據說這是一家中等平民一個月的開銷。
我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少爺,但我也擁有前世生活拮據的記憶。
稟告父親將府裏辭退得一幹二淨了以後,我又將母親身邊最疼愛的花貓給丟棄。
我說,我們是沒口糧養花貓的。養花貓的人家都是得了聖上眷寵的官戶。
而我們,顯然不是。
父親身為傅派之首卷入貪汙的案子已屬不智。
據聖上說,他是念在傅家功德三朝的份上才不予多做追究,隻是讓父親在家休養休養好好反省。
但父親既然不上朝那月俸自然就省了下來了,皇帝說那將作為受害的百姓的補償。
雖說如此但我知道這還將會是充入國庫的,也許是給太後辦壽筵、也許會給後宮娘娘們添脂粉,反正著落不到百姓身上。
即使天下人都說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
我也不這麼想。
府裏變得空空蕩蕩,母親哭了一夜說我狠心。那時候她還穿著金絲綢緞,手裏攥著過年給花貓做的小錦襖。
我開始後悔。
也許我該將花貓帶到大街上去,不定能賣上幾個錢。
麻衣之下,三天不到,春姐姐的皮膚就起了粒粒紅色的斑疹。我摩挲著春姐姐的肌膚,小心翼翼用清水擦洗。
突然,春姐姐抱著我哭了起來。我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不要緊,姐姐天生麗質,疹子沒多久就會消失不見的。
春姐姐拉下我的褲子,抖著唇看著我的腿、撫摸著我的腳,我這才發現自己的膝蓋上早已布滿血痕,腳踝處更是慘不忍睹。
這段苦日子,皇帝明說是反省,實則為流放。
從一個多月以來皇帝一直未宣父親入朝,家裏才開始有了危機意識。
想過要逃離,想過要將傅府賣了遠走高飛,隻可惜為時晚矣。
一個營的兵已經將傅府水泄不通地圍了起來。
父親這時候終於想起當初我建議他的棄車保帥。想起了這個五歲之時便擁有天縱之名的孩子。
那些晚上,父親與我挑燈共話謀策。趁機,我也與他定下了以後我若幹什麼事也不會受到約束的君子協定。
也因此,我才能夠在六歲以後擺脫神童之名卻依然活得滋潤無比。
今生,我仍酷愛自由!
五歲,我扮成潑皮混出府外;
挑了蘇振春開的館子彙墨樓;
以唐詩宋詞明清小曲大敗從朝上氣勢洶洶趕來要教訓敢在他的館子裏潑皮耍賴的小孩的蘇振春。
也結識了當初男扮女裝逃家出遊的青衣。
所以我說青衣的逃家已經有一定曆史了,相信將軍府上也習慣了經常三五個月就鬧失蹤的小少爺。
這個事件成功地引起了聖上的注意。
經過父親的努力,那幾個月的悲慘生活終於以父親潔生自愛卻慘遭奸人誣陷的鬧劇而告終。
鋃鐺入獄替父親背黑鍋的是蘇派裏的一名小官員,印象中似乎姓穆。
但從此,傅派與蘇派結下了不解之仇,此怨氣直衝雲霄,堪與傳說中的龍氣相媲美,也隻有天地日月可以化解了。
皇帝以安撫父親為名,不僅讓父親官複原職,還賜下良田百頃。
傅派元氣大振。實力竟趕超一年以前。
此後,傅蘇兩派相爭,朝廷風生水起,皇帝的位子是坐得更加穩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