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內院打掃得幹幹淨淨,所以連隻小小的螞蟻也見不著。
於是我隻能研究起地上的紋路來,你看這條線彎彎折折,前途黯淡,還不時有些亂七八糟的線插進來……
--這還真像今生我手上的生命線。
忽然想起了以前上小學的時候,老師讓我們上勞動課時要帶剪刀。
可我總是忘記。
老師氣急之下就讓幾個沒帶剪刀的同學罰站,站在課桌位上,自己就在那裏氣衝衝的訓話。
不過就是那些老套至極的幾句話,當中再順帶些語重心長和威迫逼壓。
我越聽越無聊還得不著痕跡地閃躲老師的唾沫星子。於是便專心研究起課桌上的假紋路起來,盤算著以後作弊也可以將字組合成紋路的形狀盤在桌麵上。
越看越入神,不覺神遊天外。
最後是同桌拽了我把將我拉回現實世界。
說是老師見我頭低得很低,說我最有悔意,便法外開恩,允我第一個坐回位子上去。
至此便見到一個個站著的同學統統盯著桌子看了,眼神沒一個敢亂瞄的。
後來聽說是我特招老師喜歡,便給了我個借口讓我坐下,也讓自己好有個台階下。
但那次是讓我非常得意的,因為我沒帶剪子竟然到最後還是被小小地表揚了下。(這哪叫表揚啊……)
隻是不知道這套對皇帝是否受用?!
我努力忽略膝上被硌的生硬的疼痛,摒除雜念、專心一致……看地板。
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聽。
誒……什麼都不聽?
那這是誰的聲音?
父皇,這就是我的侍讀,傅雅嗎?
清清脆脆、擲地有聲。
這是少年特有的聲音,又因為帶病而有一絲飄渺。
非常地好聽。
這就是太子,那個帶病的男人、不,少年嗎?
皇上讓我起身。我努力地站起來,不禁頭暈晃了晃,但這不妨礙我看清楚太子的臉。
有些失望,他的臉不若他的聲音出塵。
不像卓王爺,如此精致。
但太子自然有一股由內而外流露出來的氣質,這倒是與卓王爺有幾分相像。
暗笑自己,自己何時習慣以貌取人了?長得如何並不要緊。他現在是最寵的皇子就擺在眼前,連見到皇上都可以赦恩不跪,這可是皇後都沒有的特權。
是因為從小帶病的原因嗎?
皇上留了句話就走了,意思是讓我們年輕人在一起好好談談不要拘束。
臨走時還給了我警告的一瞥。
……年輕人?是這個時代的人普遍早熟,還是我所接觸到的人普遍早熟?我今年十四、太子今年也不過十六。
虛長你兩歲。太子柔柔的聲音又飄過來。不知道為什麼,我渾身汗毛豎立、本能地響起了危險信號。
要相處好幾年呢,做戲瞞著也沒什麼意思,不妨今天就讓你知道。
什麼意思?悄悄挪著凳子,我挪到門邊。
你難道不是“他”派來監視我的?!來看看我拖著這個破身體到底什麼時候死?!
“他”?什麼“他”??
裝蒜!!…………還是真的不是“他”派來的?……不知不覺,太子來到了我麵前,略嫌薄的手模上我的臉頰。
你真的不是“他”派來的麼?那麼,請跟隨我身邊,和我一起對付“他”吧。
太子的樣子,讓我想起了盤起吐信的蛇。這就是這個病弱的少年太子的真麵目嗎?
我不答應你的條件,我說。今生我仍是自由的,不想受製於任何人。
太子目露凶光。
但我可以治好你的舊疾,我保證。所以,你可以告訴我你指的那個“他”是誰嗎?太子彎起了嘴唇,如沐春風,讓我感受到曾在卓王爺身上臆想過的春山如笑,夏山如滴。
告訴你也不打緊。我指的他就是梁英!當今朝上的卓王爺!
卓王爺梁英?!
不可謂信,那個擁有神人之姿、譽滿京城的男人?……我用竹勺抓了些藥細聞,開始秤比例調藥。一邊與太子解釋,你的病的確麻煩,但說是快要死的破身體還未免誇張了些,畢竟你心肝脾腎都還是好的。
確實是如此。在現代,有人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好的,也照樣生活養家過日子。
眼神一黯,我想起了早逝的母親。也許隻有真正對生活不再抱希望的人才會死去吧。
我心和肺都是壞的,太子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