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鶯何事不知秋,橫過幽林尚獨遊。
嫩綠百層傾耳聽,深黃一點入煙流。
棲遲背世同悲魯,瀏亮如笙碎在緱。
莫更留連好歸去,露華淒冷蓼花愁。
——李煜·《秋鶯》
從少年時期開始,李煜就是一個潛心鑽研文藝的文人。有一句話說,一件事如果能夠做上千次萬次,就會成為那一行業的專家。何況,李煜有著得天獨厚的先天條件。身在帝王家,給他帶來了旁人無法企及的優厚待遇,而他的天賦,又給予了他獨一無二的能力。
而這首《秋鶯》,正是寫在李煜的少年時期。彼時,身為南唐貴胄的少年,惶然不安地躲避著長兄的虎視眈眈,身側相伴的唯有宣紙長筆、明月清風。他的心境便如同薄暮天氣的秋鶯,天涯裏四處流離,不知何日才能重返安寧。雖然年少,然而與生俱來的才華卻令他儀表不凡、文采非凡。筆下流淌出來的華美詞句有著盛唐的綺麗、中唐的氣度,也有著晚唐的哀豔。
記得晚唐的李義山也曾寫過一首《流鶯》:流鶯飄蕩複參差,渡陌臨流不自持。巧囀豈能無本意,良辰未必有佳期。風朝露夜陰晴裏,萬戶千門開閉時。曾苦傷春不忍聽,鳳城何處有花枝。同樣的淒涼慘然,心下哀婉卻猶然無奈,對於命運,他們都是手無寸鐵的囚徒。
李義山寫這首《流鶯》時,已在宦海如同微塵沉浮了多年,而此時的李煜不過是未及弱冠的少年,那個金碧輝煌的宮廷令他心生憂懼,幽靜清遠的山河卻令他心境柔軟。在這裏,他發現了自己的天賦,而後勤加練習,使這種天賦直至死亡都不曾褪色。江郎才盡的故事,之於他,不過是故事。
誠然,李煜是漫長的曆史上一個不可多得的大藝術家。琴棋書畫,他亦是樣樣精通。仿佛是命中注定一般,他又與同樣造詣不凡的娥皇成為了眷侶,一對璧人,在濃情蜜意的同時,吟詩作畫,彈琴吹簫,更是為李煜的文學成就造就了良好的氛圍。陸遊在《南唐書·後妃諸王列傳》裏說:“後主昭惠國後周氏,小名娥皇,通書史,善歌舞,猶工琵琶,至於采戲弈棋,靡不妙絕。”昭惠皇後娥皇,自幼熟讀書史,擅長歌舞,尤其擅長彈奏琵琶,至於賞戲博弈,無一不精,無一不通。對於娥皇的介紹,最後不過凝聚成寥寥數語,然而,成為這樣被大文人陸遊如此評價的女子,試想,是如何玲瓏心肝的妙人啊。
可想而知,在與娥皇共結連理後的生活,李煜是生活在一片充滿文學氣息的環境裏的。這給李煜文學細胞的培養創造了一片溫軟肥沃的土地,這位好學上進的貴公子,孜孜不倦地汲取著關於文學的一切:詩詞、文賦、書法、音樂、繪畫,一切與藝術相關的天地,他恣意遨遊其中,像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孩子,對這個世界的任何都充滿了好奇。
果然,這個文弱的少年成為了中國文學史上難得一見的全才。全才並不一定是能文能武,在文學的天地裏樣樣精通,亦是不凡。而李煜就成為了這樣的大才子。後世人們所能回憶起的南唐後主,並不隻是那個文弱得隻會吟誦“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的階下囚,而是一個充滿文學氣息、近乎於傳奇的帝子。
李煜的書法,最初學唐時柳公權的柳體,柳體偏瘦,端方而不失飄逸。後學歐陽詢、虞世南等人。這些人都是楷體名家,風格端莊剛硬。學到此處,李煜的所學卻為之一變,從楷體演變為行書,多學東晉王羲之、鍾繇、衛爍等人。東晉的書法如同這個飄逸瀟灑的朝代,同樣的清逸灑脫。而李煜最心儀的是王羲之的師父衛爍衛夫人的字體,這個書法史上的傳奇女子擅長隸書、楷書、行書等3種字體,嫻靜出塵,超凡脫俗,一如九天玄女,沐雨而生,靈秀而溫婉。她不僅善於書法,同樣對於書法理論也有著極深的研究,她的書法和理論都是備受李煜推崇的。李煜的書法,也深受衛夫人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