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輕拂,連綿的星月連珠草輕輕晃動,蕩起層層波浪,星光閃耀。夜來看著這些及膝的草,星月並蒂,有些癡。她掙開寒禦的手,興奮地開始在草叢間狂奔,衣裙飛舞似蝴蝶。裙角掃過盛開的星月,花瓣隨風卷起。夜來跑開數十丈,微喘著停下來,回頭看著還在樹下的寒禦,滿臉藏不住的笑意:“寒禦,你看!”她對寒禦揮了揮手。

看到她滿眼的笑意,寒禦似乎聽到自己的心跳。眨眼他已立在她麵前,抬手擦了她額頭上的薄汗。夜來仰起頭,興奮地對他道:“這上古神族的星月連珠草,在神族盡歿之後,六界便再也無跡可尋。可你這裏卻有成片成片的,太不可思議了。”

寒禦輕輕地問她道:“喜歡嗎?”

“當然。”夜來點頭,“我隻在書上見過。這是暗夜之神的最愛。傳說,他住的虛雲山上遍植此草,與他鋪綴的漫天星辰交相輝映,妙不可言。”夜來滿是神往的抬頭望著漆黑的天幕。“這樣的天,黑漆漆的,的確是很單調。”

寒禦溫柔的眼神裏又摻雜了些疼惜和愧疚:“夜來,關於暗夜神君,你知道多少?”他牽起她的手,一躍,夜來覺得自己靠坐在了柔軟的墊子,一看,是坐在了星形的花朵裏,而寒禦優雅的靠在與她這朵花連珠的月形花上。不知是他變大了花,還是縮小了他倆。

“龜龜不喜歡上古神族,也不讓我接觸。這倒是讓我覺得很奇怪。他一直希望我能多學些東西。”夜來一邊說,一邊來回晃自己懸在空中的腳。眼裏閃過一絲狡猾頑皮,“不過我私底下看過不少,嘿嘿。”

暗夜神君是上古神族最後一位神祗。他出生之前,神族輝煌的時代早已成為傳奇,天界的正統神族隻剩白晝之神和四海之神兩位分別掌管白天和四海的神。雲疆魔族的玉姬魔神,雖是神,但卻不是正統神族。六界之事雖大都由如今的天族仙界掌管,但神族在六界的地位依舊不容許人輕易撼動。就在大家都以為神族不會有新的神祗出現時,虛雲之巔,沉寂了數百萬年的遠古星雲突然流光溢彩,所孕育的便是暗夜之神。一瞬間,整個虛雲山星光閃耀,漆黑的天幕升起無數繁星,華麗非凡。從此世間便有了掌管黑夜的神,隻有孤月的天幕也有了迷人的星辰。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六界眾生發現這位神君身上,並沒有體現出像他兩位兄長一樣的非凡神力。甚至連普通的仙也不如。他的神力除了能支撐他在黑夜中為天幕綴上繁星,別無他用。六界沸騰了。幸災樂禍,因為遠古神族一脈注定走到了盡頭。所孕育的神祗,這樣弱小,毫無用處,六界根本不需要這樣的神祗存在。就算有著神的身軀,沒有神的力量也是枉然。在天魔大戰爆發之時,正是夜神當值的黑夜,所以首當其衝成為魔神玉姬的攻擊對象,被縛於天之極東的定魂天柱上,最後魔神一把地獄噬心火將夜神燒地神形俱滅。

夜來說完,側頭發現寒禦愣愣地看著她出神,下一秒,寒禦把她抱進自己懷裏,下巴抵在她頭頂,卻一句話也不說,隻是抱著她。聞到他身上的清淡的梅香,夜來覺得這樣的他身上溢出的情緒是莫名的悲傷。

“他是從古至今最有用的神。”過了許久,寒禦有些哽咽的聲音才傳來,極輕,有難以掩飾的悲哀,“我很小的時候,受過傷,是神君救了我。”

那時候他被父親的妻子誘騙到天之極東,說可以見到他的母親,結果慘遭毒手。

他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當時父親派人去接他的時候,母親滿臉哀傷地問他:“逸兒,你願意跟著你父親嗎?”是了,那會兒他叫龍逸,是父親給他取的名字。那時他想,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父親了,想跟著他們去見一見父親,問問他為什麼不回來。母親很想他,每次都背著他一個人無聲地哭,可母親從來不說。他覺得很心疼。如果他去見了父親,他能跟著他回家,母親就不會再難過了。所以母親問他的時候,他點了點頭,說:“母親,我隻是去見一見父親,我會把他帶回家的。你要在家等我。”聽完他的話,母親蹲下來,把幼小卻懂事的他摟在懷裏,泣不成聲。可是他從來沒想過他這一去竟會是這樣的結果,他也沒有想到自己的父親會是天界的二皇子,而父親是為了娶北天鳳族的一位公主才遲遲不回家。他見到龍熙的第一句話就是:“父親,您什麼時候回家?”龍熙愛憐地摸了摸他的頭,沒有說話。

龍熙和鳳族公主成婚的時候,龍逸把自己鎖在屋子裏,把給他準備的禮服撕得粉碎。他不要去看著自己的父親娶除了自己母親以外的別的女人。在這之前,他逃了許多次,想要回到凡界找他的母親。父親不要母親了,沒有關係,母親還有他,他會陪著她一輩子。自從他來了之後,天界的人對他母親的冷嘲熱諷一直沒斷過。剛開始他會反駁,會爭論。凡人?凡人又如何!在他眼裏,她是無可替代的母親。可那些嘲諷他母親的人隻是不屑地看他一眼,然後走開。他不過是個凡人生的,即便生父是二皇子,將來也注定成不了氣候。漸漸地,他沉默了,不爭辯,也不反駁,冷眼看著,冷靜聽著。直到有一天,許久不見蹤跡的龍熙出現在他麵前,他十分開心,想跟父親說他對母親的思念,想回家。可龍熙開口說的是:“逸兒,父親要娶青檀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