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赫大吼,額角的青筋根根暴起,他想起娘親死的時候婧小白說,赫,以後我的母後就是你的母後,別傷心了。如今,婧小白失去所有親人,她必是知曉,才會在這叛亂中逃出宮去,她又該如何絕望?
司徒赫不能再想,抬腳往宮外走,口中喃喃:“我要去找她,我要找到她……婧小白,失去了所有,你還有我,赫是不變的,從來沒變過……”
離別總是如此突然,就像許多年前他去從軍,四年後榮歸盛京,卻丟了婧小白一樣。這一次,他不過是領皇命出城執行一次軍務,回來就隻見盛京彌漫著戰火,而他心愛的姑娘生死未卜不知去向。
每一次相聚也許都是最後一次,永遠也猜測不透人世的無常。他若是在她的身邊,怎會任她受傷受苦?
赫是沒用的,他永遠保護不了婧小白。他有最篤定的愛,可上天讓他一而再地失去她。
“你姑姑沒了。臨去前讓你好好照顧司徒家。”
司徒正業沒有攔他,也沒有理會他的瘋癲癡狂,隻是平靜地沉聲道。
司徒赫腳步一滯。
“杜皓宇叛亂,你父親死在了陳州。你伯父我老了,整個司徒家,隻剩你一個血脈,若睿兒還活著,我不會管你是否任性胡來。婧兒不是司徒家的公主,而你是司徒家的血脈,你為了一個不相幹的外人,陷骨肉血親百年基業於不顧,當是司徒家第一不肖之人!你如何對得起你死去的父親、兄長、姑姑?”
死亡像是一座山,以至親至愛的隕落徹底壓垮了司徒赫,他朝前邁了半步,卻如一座崩塌的山陡然栽了下去。
整整昏迷一日一夜,夢裏是數不清的記憶片段,幾乎全是婧小白,她哭著、笑著、讓他背著,調皮搗蛋不肯消停,累了睡在他的身側讓他扇扇子趕蚊子,吃過烤紅薯又去親他的嘴……她說要嫁給最好看的人,說他最好看,卻轉身挽起韓曄的手,再嫁給那個醜陋的病秧子……
她總是說話不算話,她總是記不得她的任性有多傷人心,他有時恨著她怪著她,可轉念就忘了,又心疼她永遠看不夠她。
司徒赫最愛婧小白,從生到死,愛到人盡皆知了,傻婧小白卻不知。她這麼傻,去哪兒他都不放心,被人騙了怎麼辦,哭了怎麼辦,找不到赫怎麼辦?
還有,司徒赫失去了婧小白,他靠什麼活著?
“將軍,將軍……”
親衛副隊長趙拓輕喚了兩聲,南方人的溫沉嗓音帶著些許急迫。
“趙拓,別叫醒將軍了,黎國舅一門犯的是叛國罪,即便是將軍豁出命去,也難保黎大公子周全。你也知道將軍性子烈,若是將軍知曉此事,必是要再鬧的,到時候可就不止軍法伺候那麼簡單了!”親衛隊長周成製止了趙拓,他的嗓門是北方人的渾厚,壓低不了,像是風刀刮過耳膜。
“黎公子與將軍是發小,此番黎家被抄,一家老小皆下大獄,無論如何將軍也該知曉,否則待黎公子被處以極刑,將軍豈非又要再死一回?婧公主一走,止痛藥已沒了,將軍再不能活的。”趙拓擔憂萬分道。
周成難得沉默,急得直抓頭發:“啊!啊!啊!到底如何是好!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即便是帶兵打仗也從沒如此煩躁過!趙拓,你快想想辦法啊!”
“將軍……”趙拓忽然喚了一聲,身體矮下去,周成順著他的動作一瞧,見司徒赫已經睜開了眼睛,一雙鳳目直直地望著床頂,眸中黯淡無光。
周成也矮身喚道:“將軍……”
才喚了一聲,卻全都靜默不語了。
司徒赫仿佛沒有聽見他們的聲音,又閉上了眼睛,然而,在他們以為他睡著了時,他卻猛地從床上坐起,拽下披風上垂著的外套,大步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