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典前夕
正月十四。
濟南。
載思關上了門。把這濟南古城中千年不變的風雪關在門外,脫下了他那件以深藍絨為麵
做成的藍貂鬥篷,掛在他左邊一個用檀木枝做成的衣架上,回過身時,右手已拿起一杯泛著
淡藍的水晶杯。
水晶杯中盛著紫色的波斯葡萄酒。
水晶杯是從檀木桌上拿起的,檀木桌就在火盆旁,火盆就在檀木椅旁。
載思舒服的坐下,輕輕的啜了一口葡萄酒。
他喜歡名馬佳人,華衣美酒,喜歡享受。
他喜歡藍色。
對每一件事他都非常講究挑剔,做的每一件事都經過精密計劃,絕不肯多浪費一分力氣
,也不會有一點疏忽,就連這些生活上的細節都不例外。
這就是載思。
他能夠活到現在,能夠以二十六歲這麼年輕的歲數,就當上南郡王的師爺,也許就因為
他是這麼樣一個人。
精致華美而溫暖的屋子,甘香甜美的酒,已經把他身體內的寒氣完全驅除。
可是他卻忽然覺得很疲倦。
為了籌備明天的大典,這半個月來他已經把自己生活的規律完全搞亂了。
他絕不能讓明天這件事發生任何一點錯誤,任何一點微小的錯誤,都可能會造成永遠無
法彌補的大錯。
那時不但他自己將悔恨終生,他的主人也要受到連累。
甚至連江湖中的大局都會因此而改變。
更重要的是,他絕不能讓皇甫擎天如日中天的事業和名聲,受到一點打擊和損害。
載思這一生中最不能忍受的兩件事,就是‘錯誤’和‘失敗’。
皇甫擎天的確不能受到一點打擊和損害。
他二十四歲接掌父位,至今已二十四年了,從未做錯,或失敗過一次。
喝完了第一杯酒時,載思已經把明天這次大典的前前後後經過從頭又想了三遍。
他的酒一向喝得很慢,思緒卻極快。
明天是濟南府五年一次的‘豔花大典’,又是南郡王被皇上封為‘無敵大將軍’接聖旨
的日子。
無論從哪方麵來說,都可以算是件轟動官場和江湖的大事。
最使人震驚的一點是,這五年一次選出來的‘花魁’,很可能是南郡王離散失蹤二十年
的女兒。
二十年前,南郡王大義滅親,親自捉拿結拜兄弟‘九天鬼帝’鍾毀滅。
這件事不但轟動江湖,也使得他的聲名更上一層樓。
可是就在他凱旋回來時,他妻子林淑君的‘淑園山莊’竟已被毀,林淑君和剛出生的
女兒都失蹤了,生死不知。
盡管毀滅‘淑園山莊’的凶手一直都未查出,但大家心裏都明白,這個人一定是鍾毀滅
最親信的人,也是後來將鍾毀滅救出天牢的人。
一想到鍾毀滅,載思的偏頭痛又發作了,他趕緊的喝杯酒,然後深呼吸,慢慢的調勻氣
脈。
‘九天鬼帝’鍾毀滅。江湖中每個人都絕對相信,他是個報仇心極重的人,而且是個極
不好惹的人。
鍾毀滅逃獄後,每個人都深信他一定很快會有報複行動,就連皇甫擎天都已做了最壞的
打算。
然而事實卻出人意料之外,鍾毀滅不但沒有報複,連人竟似忽然消失了,就好像江湖上
從來沒有過這個人一樣。
天色已漸漸暗了,屋子裏雖然沒有點燈,外麵的燈火卻越來越輝煌明亮。
寒風從窗縫裏吹進來,也帶來了前麵大院裏的人聲和笑聲。
載思又倒了杯酒,輕輕的啜了一口,目光落在檀木桌上的一張淡綠色紙箋上。
二十年了,別來無恙?
這是淡綠色紙箋上的八個字。
隻有八個字,沒有署名,也沒有寫明是給誰,載思和皇甫擎天卻都明白,這是誰寫的,
寫給誰的。
這張淡綠色紙箋是三天前在皇甫擎天書房裏的桌上發現的。
當時載思和皇甫擎天正在商議明天慶典之事,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張淡綠色紙箋。
等到他們談完事情後,才發現書桌上的這張淡綠色的紙箋。
它是什麼時候放在書桌的?
是在他們未進書房之前?
還是他們談話之中?
載思依稀記得當他走進書房時,桌上並沒有這張紙箋。
那麼這張紙箋一定是在他和南郡王交談中,被放到桌上的。
能讓他們倆人沒有發覺,而將紙箋放到桌上,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
這個人難道會神話中的隱身術?
‘老朋友到底是老朋友。’皇甫擎天望著淡綠色紙箋,笑著說:‘那麼久了,居然還記
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