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自酒宴上脫身,盧隱急匆匆走在路上。其時天方微亮,街上一個行人也沒有,他走著走著腳步便不自覺地慢了下來,心中思忖著反正今日的巡視肯定要推遲了,不如就趁著晨間空氣清新到野外走走,散散酒氣也是好的。決定下來,他立刻掉轉腳步要往河邊,誰料才進樹林,一個黑影突地躥至眼前。
“誰?”他腳步一頓,下意識抬起手臂遮擋臉麵。
“手拿下來!”對方的氣勢比他更盛,一聲低吼驚得尚在夢中的鳥兒都撲啦啦飛出來幾隻。
盧隱微一皺眉,放下手臂,見兩步開外站著個頗為年輕的後生,身上穿著捕快的官府,正一手握著刀鞘一手按在刀柄。那人一看清盧隱的相貌,緊繃的神情立刻放鬆下來,喃喃道“不是不是”,撤了握刀的手就要出林。
“等等……”盧隱趕緊轉身朝向林子入口要問個明白,但那捕快已跑得很遠,遠遠的隻丟來一句警告:“附近有逃犯出沒,沒事最好回家去,別到處亂跑!”
盧隱還半張著嘴,目送那捕快的背影迅速遠去,有些回不過神來。半晌,晨風微拂,拂來隱隱約約的叫喊,他聽出是隨身小廝的聲音,閉上嘴,整整衣服走出林去。
“爺,您怎麼也不等馬車就走了,讓大家好找!”小廝靖保一見盧隱露麵,懸了半天的心終於放下來,“萬一您出了什麼事,少爺怎麼辦?”
“我一個大男人能出什麼事?”盧隱好笑地坐上馬車,“散散酒氣罷了!”
“爺以後別這樣了,您想散步就讓馬車跟著嘛!”靖保還是一臉不滿。
盧隱隻能笑,趨前將車簾掛起,有些無奈地低聲交代車夫:“趕快些!”
車夫知道盧隱是怕靖保的嘮叨,忍著笑答“是”,然後用力一揮鞭子,清喝一聲:“駕!”
回到客棧正是早飯時分,盧隱因喝了一夜酒有些醉意,吩咐靖保先弄桶熱水讓他淨身,稍後再送飯菜到房裏來,然後自己回房更衣。
“對了,尋個人通知鋪麵掌櫃,今日的巡視挪到下午!”在靖保將一碗粥與幾碟菜擺到桌上時,盧隱自屏風後轉出,一邊披上外衣一邊交代著,“然後你去睡一覺,昨夜辛苦你了!”
“謝爺!”
一覺醒來已然過午,盧隱帶著靖保到城南最後一家鋪麵裏查賬,卻收到本地大富商金鐸托掌櫃轉交的請柬,說今夜請了一些商界名流在臨江的觀景樓為他設宴餞行,請他務必出席。
“靖保,是你將我明日出城的消息傳出去的?”盧隱按按仍隱隱作疼的額際,心中有些厭煩。
“他們說有生意要找爺談,我才……”靖保很是委屈。
“聽說十一王爺近日在城裏,金鐸想必也請了他,小的倒覺得爺不妨結識一下!”一旁的掌櫃趕緊出來解圍。
盧隱放下手,口中輕歎:“罷,煩李掌櫃請人去回一聲,就說謝金員外抬愛,我一定去!”
掌櫃趕緊喚了個夥計上金府回話。
“靖保,回客棧!”天色已暗,看來也沒有時間休息了!
風塵仆仆回到衙門,路平才解下刀喝了口水,捕頭秦明良就衝了進來。
“怎麼就你一個人?”他四處張望了下。
“大家都去追逃犯了,我也是剛回來的!”路平放下水杯重新把刀係好,“怎麼,又出事了?”
“你就你吧!”秦明良也跑去喝水,一邊說,“方才有婦人到堂上告說光天化日之下遭人輕薄,老爺如今已發簽拿人了!”
路平一皺眉:“什麼人膽子這麼大?”天都沒全黑呢!
“外地人,坐一輛灰綢布罩的馬車,帶一個小廝和一個車夫,據婦人說往觀景樓的方向去了!”
“我馬上去追!”路平說完就衝了出去。
“哎,聽說是個大生意人,你客氣些!”秦明良趕緊對著他的背影喊,不過不確定他有沒有聽見就是,忍不住低聲嘀咕,“這小子總這麼性急,也不聽人把話說完,真是!”
從觀景樓到婦人所述案發的地點,中間隻有一條又長又直的江堤大道,除非馬車掉頭,否則隻能朝觀景樓走。馬車行程應當不慢,從婦人告官到他追出來,時間雖然不長,也夠走到地方了,路平一路追至樓下,見臨江的二樓上人聲鼎沸似在宴客,當即找來掌櫃詢問。掌櫃說倒是有外地人,不過據說是個王爺,氣派十足地帶了十好幾個護衛隨行,恐不是路平要找的人。路平皺了皺眉,離開觀景樓狐疑地往回走,沿路詢問卻一無所獲,正在一籌莫展之際,抬頭忽見一輛罩灰色綢布的馬車駛了來,車轅上正是坐著一個車夫和一個小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