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婚禮(1 / 3)

詩引:錦袍珠絡翠兜鍪,軍府居然王子侯。自寫赫蹄金字表,起居長信合門頭。

——吳梅村

四貞穿得好美,笑得好甜,一直在“齡哥哥,齡哥哥”的叫著,她騎著俊朗的紅馬,穿著大紅的衣裙,奔馳在山明水秀的草地上。自己在後麵騎著馬追,追著追著,四貞的聲音一下子消失了,身影也不見了,自己發瘋地跳下馬,瘋狂的尋找,卻隻看到風中紛飛的發絲……

“貞兒!”孫延齡從夢中驚醒,好久才平息了焦躁的喘息。

窗口幽冷的月,才是月下梢頭。

他披上外衣,推門而出。

初春三月的桂林,雖春意盎然,但依然清冷,濕潤的夜風,讓孫延齡不禁收緊胸前的衣帶。

三年了,卻僅僅那一時的相會!

溫柔的擁抱,淡淡的體香,隻能靠這一點一滴的回憶來支撐!噩夢,每天都這樣的繼續著,雖然每次都知道,貞兒永遠是他的貞兒,可是,卻永遠是遠遠仰望的感覺,永遠隻能膜拜,卻無法真實的抱在懷裏!

他眼中閃過一絲光亮,緩緩走下台階,蹲下身,拂去手下那棵嫩草葉上的薄露,竟然陷入沉思,發起呆來。

先皇駕崩,吳三桂上表進京奔喪,十二萬大兵頃刻間壓境湖北。此時的吳三桂已不是他初回桂林時的平西王,因為在不到半年的時間裏他消滅了南明勢力,已經進爵平西親王,兼轄雲貴,連雲貴兩省總督都要受其製約!

而他,作為廣西將軍,是唯一可以牽製平西王的一支力量。這並不因為他的力量足以與之抗衡,而是因為他可能是雲貴邊地唯一沒有歸順平西王的力量。他,帶著當年定南王的精銳主力跟隨吳三桂進京,他的想法很自私,那就是,一旦兵變,就要乘亂帶走四貞!

但是,太皇太後卻下了一道諭旨,大意是說平西王及其部下,遠途勞累,人馬眾多,不可入城,以免引起誤會,驚擾了百姓。但為表彰其忠勇,特命在京城外搭棚設祭,成禮後便可歸去。當天,城門禁閉,城上戒備森嚴,連四大輔臣之一,滿洲巴圖魯螯拜也站立城頭,隻要一有異動,就會是一場殘酷的廝殺!

最終,吳三桂決定放棄這次尚存很多變數的兵變。當大軍調轉馬頭,孫延齡再次回望久違的城門時,看到了她!

她一身素衣,隨著她的奔跑,她的旗頭散了,長發傾瀉而下,飄在風中,她摔倒了,然後掙紮起來,推開鼇拜,雙手扶住城頭的欄杆,遙望著城下遠去的大軍。她大聲喊著什麼,可是全都消散在風中……

他想調轉馬頭,可是卻被袁平勒住韁繩,“將軍隻要邁出這一步,鼇拜會把你當作叛賊論處,吳三桂也會認為你有異心!”

四貞在萬軍中依然找到了他,因為她望向這邊,平靜了下來,然後是一種很無奈的揮手,最後,她低下頭,似在向鼇拜請罪,之後,她落寞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城頭……

孫延齡的手指一陣刺痛,使他從失神中醒轉過來,他擎起手,一滴血珠從皮膚中滲透出來,是小草莖部的尖刺滑破了手指。

“延齡,”檸兒出現在走廊的陰影處,“格格再有幾日就要從京城起駕了,將軍不要再這般折磨自己!”

他有些窘迫的笑了一下,隨意的抹去指上的血,“可能我真的越來越不像一個軍人了!越來越患得患失了!”

“這也不怪你,”檸兒走到孫延齡身邊,幫他披上披風,“格格本來早應該入住這座將軍府,但是總是一些意想不到的事使好事無法促成!”

“唉,”孫延齡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我真希望我們能夠永遠在一起,但是想到是在廣西這個是非之地,我反而希望她能夠呆在宮中,至少那樣,不用與各家藩王如此接近。”

“延齡,你是格格的丈夫,你應該恪盡你的保護之責,而不是說這些喪氣話!”檸兒堅定的說。

孫延齡搖了搖頭,也許是他的年齡已經過了那個熱血湧動的階段,他不想以自己的意氣使四貞陷入任何危險。可是,他也沒有任何理由再讓別人代替自己照顧四貞,自此,他要步步為營,盡力讓四貞處在一個安定的生活中。

“明天我出城。”孫延齡說完,轉身走上階梯,推門進屋,披風被來去之風帶落,孤零零的遺在走廊上。

檸兒俯身拾起披風,望著那扇緊閉的門,輕聲地說道:“距離格格過江之日還長,將軍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煙花三月,和碩格格孔四貞下嫁桂林。康熙帝下旨以郡主禮安排孔四貞的陪嫁嫁妝,又令其往廣西駐防後,其執事依議準給,後不為例。太皇太後則是將身邊侍女聞聲以及原嵐菁閣的宮女小選予四貞陪嫁。

四貞在聞聲和小選的張羅下,做著下嫁的準備。可是,她心中有一種說不清的感受。她盼星星盼月亮,就是盼這一天,盼著可以和孫延齡長廂廝守,盼著離開這多變的皇宮。可是如今,已經沒有當年那種雀躍的心情了!小宛不在了,皇上也去了,連佟妃也被自己嚇病了!剩下的隻是年近五十的老嫗和不滿十歲的孩童!雖說他們不是普通的老婦幼童,但畢竟是孤兒寡婦,當麵臨著虎豹一樣的群臣時,又怎能不如坐針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