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引:功蓋分三國,名成八陣圖。江流石不轉,遺恨失吞吳。
——杜甫
康熙十四年初,在根特大軍剛剛進入廣西邊界的時候,一直追隨吳三桂、反意堅決的“定遠大將軍”孫延齡豎起了降旗!
孫延齡的舉動令根特和吳三桂都大吃一驚。根特思慮再三,決定駐紮城外,將廣西方麵的突變情況及孫延齡的親筆降書快報朝廷。
吳三桂雖早做好了孫延齡再次叛離的思想準備,但受製於根特大軍和各地戰場頻頻受阻的不利戰況,隻能重新部署對桂戰略。
孫延齡和孔四貞終於在費盡心思的部署後,得到了一息的喘息之機。
“反客為主、金蟬脫殼,無中生有、瞞天過海……你騙了我們所有的人。”檸兒說這話時,並不是讚歎,而是傷痛的嘲諷。
一身便裝的孫延齡坐在冰涼的石階上,手中拿著一根樹枝,在地上描畫著,好一陣才低聲說道:“說到底,都是苦肉計罷了!”
聽了他這有如哀歎的話語,檸兒的心痛起來。這哪裏是切膚之痛的苦肉計,這明明就是錐心之痛的苦情計!看到孫延齡,她竟然想起那個男人,如果他也隻是演一出苦肉計,那麼她此刻該是多麼開心?畢竟,一時的失望總好過永遠的絕望吧!
“皇上會納降麼?”檸兒悵然的問道。
“會的。”孫延齡用手將地上的圖畫抹去,站起身來,嘴角掛著笑,“檸兒,我們很快就要上真正的戰場了,麵對的將是我們身邊的人。現在做決定,還來得及。”
“我不需要什麼決定。”她明白孫延齡指的是什麼,“或者說,我的決定不會改變。我們雖然是漢人,但我們也都是華夏百姓,我們隻求沒有戰亂的安定日子。”
“如果皇上不下撤藩令,如果三藩肯為天下蒼生放棄手中的權利,我們都不必傾盡虛華,費盡心思的去算計了。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就會有人為難。”不知何時,孔四貞走近,她看著兩人,微笑著走到檸兒身邊。
“格格……”檸兒眼中是複雜的心事。
四貞拉起她的手,“我們相識快二十年了,我一直把你看作親姐妹。但是自從我知道你對延齡的感情,還有後來對耿精忠的牽掛,我就開始讓你淡出機要會談,很多事情也刻意的回避你。我知道,這樣做會傷害到你,但是,檸兒,我是過來人,我知道感情這回事,不是想要控製就可以的。因為我不僅僅是你的姐妹,我還是身係整個廣西軍民身家的一軍主帥,我不敢有一絲的疏漏,否則就會使成百上千的生命付之一炬。”
檸兒望著四貞。在來桂林後,四貞已經很少跟她說這麼多話了,更別說是如此的敞開心扉。如今她說這麼多,是真得到了命牽一線的決戰時刻了。她是不想在意料的因素中再出意料之外。
想到這裏,檸兒抓緊了四貞的手,微微一翹嘴角,“這麼久以來,是檸兒讓格格擔心了。格格放心,檸兒會一直呆在我爹身邊,好好照顧他的起居。在這場戰爭結束前,我不會離開大家的。”檸兒看了看西下的太陽,“我該回去給爹泡晚茶了。”說完,匆匆離去。
望著檸兒狼狽的背影,四貞搖了搖頭。
“她始終不願意明白我們的意思。”孫延齡從後麵抱緊四貞。
“她不相信自己對耿精忠的重要性。不過,如果是我,也會猶豫,畢竟,若不能說服耿精忠,反而落下投敵之名,就會連累徐老將軍。”四貞滿眼的憐惜。
“不管怎麼說,檸兒是不會讓我們處於危險之中的。”孫延齡安慰懷中有些瑟縮的四貞。
四貞往他的懷裏靠了靠,“我知道,再說,我們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但是,那種不祥……
吻,溫柔的安撫著她……
夕陽下,一縷殘輝透過剛發出新芽的樹枝,照耀在院中一對相依的戀人身上……
“篤篤篤……”令人心煩的木魚聲。
吳三桂的眉頭皺了起來。
是他迅雷不及掩耳的起義,阻止了她離開的腳步。戰火燒紅了大清的半壁江山,她一個弱質女流,已經無法踏上佛歸之路了。想到這裏,他煩亂的心中竟有一絲竊喜。
隻是,最近戰爭的進展也讓他愁雲慘淡。自從攻占湖南,他發現,戰場的推動越來越困難。一方麵康熙那小嫩娃采取的一係列攻防策略,使他的戰事推進不像先前那樣順利;另一方麵,那些就勢起兵的大吏們也開始猶疑,特別是那道停撤令,明顯得將他擺在了眾矢之的的位置。如果接下去仍不能在戰場上贏得大的勝利,恐怕那些牆頭草們就會將他當作落水狗一樣追打。
還有那孫延齡!想到那個總是不多話的臭小子,竟然這麼快就倒戈,他就氣不打一處來。總玩鷂子,居然讓鷹啄了眼!
“啪!”吳三桂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這時,吳世琮手拿急報走了進來,他是吳應常的三子,雖然隻有十七八歲的樣子,但眉眼之間已頗現剛猛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