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鄭定在公司樓下碰麵。他看到我的時候,眼裏流露出一絲驚喜,但很快就有些局促地想要把畫藏在身後,大概偽裝和隱瞞這種事情,他做起來也並不是很在行。
不像我。
“hi,你怎麼跑這兒來了?”鄭定的神情不是很自然。
“為什麼不告訴我,一直以來,買畫的人是你?”我問,口裏泛著苦卻又好像沒那麼苦。
“一直?”鄭定一怔,下意識地說道,“不是我。不……我的意思是……”他說話有些磕磕巴巴,聲音越來越小,倒是越發地緊張起來。
我苦笑著,“你還要騙我嗎?”我從他的身後拿過那幅畫,金色的朝霞映在草原上,讓我一下子就想起那些有鄭定陪伴的清晨,也想起那些似曾相識的,即將永遠埋藏在記憶中的迤邐風光。
“其實,我早該知道的,遲莫時他根本就沒有回來。你們瞞著我,為我做這麼多事,不過是希望我能夠快點走出來,快點有自己的生活。其實,這也是遲莫時所希望的,他希望我有新的人生,他也不想我再去打攪他的。”迎上鄭定的目光,我仿佛在跟盤踞在自己胸口已久的大樹話別,“你放心吧,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我會讓自己幸福快樂的。”
低下頭,濕熱的液滴落在了那幅畫上,我趕緊伸手擦掉。
鄭定總有些忐忑,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緊張地問我,“沈盼,你沒事吧?我不是要騙你,隻是……隻是你這樣,讓我不放心。”
他這話,更像是在對他自己說。
我把畫遞給他,展顏道:“你以後想要什麼畫,就直接告訴我好了,我一定會完成得又快又好的。”
“啊——哦。”鄭定的大腦,今天有點短路,“那我先把畫拿上去了。”他總有些不自在,“你要不要上去?”他說完,大概是想起我那天對他的決絕,生怕我和他之間會重現難堪,連忙又補充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問問……”
他的聲音顯得很沒有底氣。
“鄭定。”我定定地看著他,終於忍不住說道,“我能親你一下嗎?”
“啊?”他怔在那裏,像是沒有聽清楚,朝我投來探尋的目光。那道目光看起來是那樣的熟悉親切,讓我眼睛一酸,不由自主地就墊起腳,把嘴唇湊了上去。
我貪戀地貼著他,輕聲說:“再給我一點點時間好不好?就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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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窗邊的胡森不禁皺了皺眉頭,對一旁臉幾乎都要貼在窗戶上的胡廣勵說道:“你不是說他們倆之間完了?”
胡廣勵看的是哭笑不得,“這唱的又是哪出戲,他們倆,我還真是看不懂了。”
難得他這種遊戲花叢的人也有霧裏看花的時候。胡森到底還是擔心鄭定,多嘴問道:“你那天去醫院,stella都和你說了什麼?”
那天他接到公安電話,說他們公司有一名叫做沈盼的員工在公墓受了傷,現正在醫院。沈盼到底沒有辦正式的離職手續,他也很好奇她怎麼會受傷,就還是親自去了一趟。
進去的時候,就瞧見一大爺焦急地向公安證明,一個勁地說,是這女人非要大晚上去墓地,她的摔倒受傷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他隻是負責公墓看門,見到她暈倒受傷,趕緊把她送到醫院來的。
他報上身份,便得以進去看望她。她的目光很是呆滯,有點像是瀕死的人,哪裏還有往常的美豔。
見胡森問自己,胡廣勵道:“我們什麼也沒說啊。是,我是問了她好幾句話,可她壓根就沒理我。”
他回想那個晚上,大概隻記得看門大爺說的話。看門大爺在被公安留難了一番後,終於相信他是“樂於助人”而不是“嫌疑人”,他鬆了一口氣,扯著胡廣勵倒是說了不少。
他說,這女人大半夜攆到公墓來,非要去拜祭故人。他看她可憐,便發了下好心。誰知道走到一處沒名沒姓的墓碑前,她突然就暈倒,還把自己磕傷了。他說,那墓碑的確是邪門,之前就聽人說,感覺那墓碑好像偶爾會有手機鈴聲傳出來,不知是不是鬼打電話。現在就又出了這檔子事,看來他是要提早退休了。
胡廣勵隻是當混沌的故事聽了。進去找沈盼打招呼,她壓根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要問起那晚,他唯一的感覺大概就是,難怪鄭木頭會喜歡上這個女人,現在看起來,她也根塊木頭差不多了。
“是嗎?她什麼也沒說?”胡森總有些不放心。
“沒……”胡廣勵正要肯定地搖頭,倒是想起了什麼,“她就說讓我別告訴鄭定。我原本也就沒這個打算。哦,對了,她好像有問我,鄭定去美國做的是什麼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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