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過後,劉莊果然未再宣詔馬敏,但亦未詔其他妃嬪。他隻是每日於承光前殿處理文書,並不過問後宮半分。眾人心中驚疑不定,不知劉莊作何打算。
要說劉莊也是冷靜之人,先前雖在馬敏處折了麵子,但總也不願就此詔來其他妃嬪。
他心知馬敏入宮前曾與竇家有過婚約,入承光宮也不過是為著馬家,所以他並不願逼迫她,總也望著隨時間推移,她終能看見身旁的他。
而自宴請師傅那晚至今,兩年的時光,他以為她終是有些喜歡自己了,未料,這竟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他獨自坐於承光殿前的台階上,望著初升的新月嘲諷的笑了笑。
然後他輕輕撫摸起中衣衣袖處那一方墨梅橫枝的圖案,這是仿馬敏所用素帕而特命人繡上的。當年馬敏救下自己匆匆離開,自己雖不知她的身份,但就這般鬼使神差的將這枚素帕保留下來。待母後生辰那日,又從劉英手中拿到與之相同的另一枚素帕後,因它易受汙染,便特意將二者一齊放在了後室獨有的鏡奩內。而他則命少府在所有的中衣衣袖處繡上了這墨梅橫枝的花式。
要多久你才會看見我。劉莊仰頭,有些悲涼的想著,月色清冷,勾起殿前無數彷徨。
第二日,劉莊下朝未回宮,而是先去了陰皇後處請安。陰皇後笑著讓他坐於自己身旁,同時又命人端了些果饌上來。
陰皇後想同劉莊閑聊些家常,卻見他意興闌珊,並不如往常般多話,又瞧他劍眉微斂,神色憂鬱,倒像是受了何等挫折。陰皇後想起近日聽小黃門所言這承光宮內之事,心中多少有幾分明白——劉莊此時怕是正同馬敏置氣罷。
陰麗華覺得有些好笑,天下男子哪個不盼著妻妾成群,軟玉在懷,如今馬敏勸著他沾花風流,他竟是賭氣的不樂意了。
陰麗華試探道:“莊兒今兒個是怎麼了,看起來恁般無精打采?”
劉莊道:“兒臣無事,不過上朝時日久,身體有些疲乏,讓母後擔憂了。”
陰麗華又道:“原來如此,本宮還道莊兒在與人置氣心下不快,既然如此,竟是我弄錯了。”
劉莊尷尬一笑:“朝廷諸官均對兒臣恭敬謙和,兒臣怎會同他人置氣。”
陰麗華瞥了眼劉莊道:“本宮所言並非朝堂之人。”
劉莊笑容一僵,硬著頭皮問道:“不知母後所言為何人?”
陰麗華道:“馬敏,馬良娣。”
劉莊噎了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陰麗華拂了拂如意連環鏤金朱袖,道:“本宮聽聞前日裏馬良娣向你薦達妃嬪,你不但拒絕還因此怨著她。”
劉莊低頭不語。
陰麗華放回手,看著劉莊道:“此事你怪不得馬良娣,是本宮讓她這般做的。”
劉莊抬頭,疑惑地望向陰麗華:“兒臣不明白……”
陰麗華轉頭望著殿外道:“母後明白你喜歡馬良娣,可這兩年她獨占恩寵卻未誕下半個皇子,將來你必是繼承大統之人,若再這般下去,隻怕這大漢的江山就要換姓名了。”
劉莊有些焦急道:“可兒臣……”
陰麗華打斷劉莊的話道:“母後知道你想說什麼。你不在乎自己、不在乎世俗,這些都可以;但是,”陰麗華認真地盯著劉莊道:“你不可不在乎這四域華夏。”
劉莊愣愣的看著陰麗華,就聽她開口解釋:“莊兒,你是太子,是儲君,是將來要統理這天下之人。若你是元庶,你自可尋得窈窕淑女白首不離,可你是大漢的儲君,是未來四海黔民的父母。你的所思所想早已不是為著自己,而是為著這天下蒼生,這四濱歸王的百姓。
‘天佑下民,作之君。’上蒼選你成為君主,不是為了滿足你自私的要求,而是為了安撫這元元眾生。‘眾非元後何戴,後非眾罔與守邦。’難道你要重蹈孝成皇帝的後塵,令大漢顛覆、百姓流離,讓馬敏同趙氏姊妹般背上禍國殃民的罵名嗎?”